【剧本】熙德 高乃依 〔法国〕


熙德

　　（1636）

　　张秋红　译

　　

剧中人物

　　唐•费尔南　　卡斯蒂利亚开国国王。

　　唐娜•于拉克　卡斯蒂利亚公主。

　　唐•狄埃格　　唐•罗德里格之父。

　　唐•高迈斯　　戈尔马斯伯爵，施梅娜之父

　　唐•罗德里格　施梅娜的情人。

　　唐•桑西　　　施梅娜的追求者。

　　唐•阿里亚斯┓

　　　　　　　　┣卡斯蒂利亚宫内侍从

　　唐•阿隆斯　┛

　　施梅娜　　　　唐•高迈斯之女

　　莱奥诺尔　　　公主的女傅。

　　艾尔薇拉　　　施梅娜的女傅。

　　公主一侍从　　

　　

　　　　剧中故事发生在塞维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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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卷风
小龙卷风 2018-03-30 19:19:31

第一幕
　　
第一场
　　　　施梅娜，艾尔薇拉
　　
施梅娜
　　艾尔薇拉，你带给我的消息可是一点儿也不假？
　　你可什么也没有隐瞒我父亲说过的话？
艾尔薇拉
　　连我整个的心都还在因那些话而激动：
　　犹如你对罗德里格一往情深，你父亲对他十分器重，
　　倘若我没有看错老人家的心思，
　　你父亲看来就要吩咐你答应他这门亲事。
施梅娜
　　好吧，那我就恳求你给我再说一遍
　　你怎么看出我父亲同意我的挑选；
　　请再告诉我对这选择我该抱什么希望；
　　这么娓娓动听的谈话真叫人感到余音绕梁；
　　我和他的情意终于有了公开表白的美妙自由，
　　对这自由你可千万别说过了头。
　　对于唐•罗德里格和唐•桑西
　　暗中在你身边搞的鬼，我父亲又怎么向你分析？
　　你可没太暴露出在这两个情人中间
　　怎样的轻重悬殊害得我倒向一边？
艾尔薇拉
　　我才不呢，我给你的心抹上一层冷漠超然的色彩：
　　对他俩，既不让谁希望破灭，又不让谁得意起来，
　　对待他俩既不太严厉也不太温存，
　　只等老太爷有了吩咐才去选个夫君。
　　这种尊敬叫你父亲高兴，他嘴角和脸上的表情
　　立刻就替这高兴给了我可靠的证明，
　　既然还得就这次谈话向你作一番传达，
　　就请听老人家在匆忙中就你和他俩给我留下的话：
　　“小女举止庄重，两个小伙子全都和她相配，
　　两家的血统都忠诚、勇敢而又高贵，
　　两个后生都朝气蓬勃，一瞧他们的眼睛
　　就不难想见他们正直的祖先令人瞩目的德行，
　　唐•罗德里格尤其没有什么面相
　　有损于仁人志士的高尚形象，
　　他出身于源源不绝地涌现出勇士的名门，
　　那些勇士一个个都迎着凯歌在这世家诞生。
　　他的父亲当初无与伦比的勇敢，
　　在他身强力壮的年代曾一度传为美谈；
　　这老将脸上的皱纹就显示出他的战绩，
　　如今还在向我们叙述他那往日的经历。
　　我料想我看到的父亲形象必将在儿子身上再现；
　　至于小女，总之，一定会爱上这孩子，并叫我喜欢。”
　　你父亲正要上元老院去，时间的紧迫害得他
　　匆匆煞住这刚刚开了头的讲话；
　　话虽不多，我却听得出老人家的心思
　　在你这两位情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游移，
　　王上得给王子物色一位太傅，
　　这等光荣所瞩目的正是尊父；
　　他入选不成问题，他非凡的英勇
　　可容不得我们因任何竞争而忧心忡忡。
　　只因他的丰功伟绩使他无与伦比，
　　希望如此合理，他一定会所向无敌；
　　既然唐•罗德里格让自己的父亲
　　在离开元老院的时候决定提出这件事情，
　　我就让你去估计他会不会抓住时机，
　　你所想的一切会不会马上就成为现实。
施梅娜
　　不过我的心紧张得好像在拒绝
　　这种欢乐，好像受不了这种喜悦：
　　时间往往会使命运变化多端起伏不定，
　　我担心这巨大的幸福中会出现严重的不幸。
艾尔薇拉
　　你会看见这种忧虑幸运地烟消云散。
施梅娜
　　好吧，不管怎样，且等着瞧这件事怎么发展。
　　
第二场
　　　　公主，莱奥诺尔，一侍从
　　
公主
　　小郎，请代我去提醒一声施梅娜：
　　今天她来看我可真有点儿拖拉，
　　我的友情正抱怨她的姗姗来迟。
　　　　（侍从下）
莱奥诺尔
　　公主，每天总是这种期待让你心急；
　　从她的谈话里我听出你每天都问起她情人的去处。
公主
　　这不是没有理由：我曾几乎逼迫她
　　把那射中她的心的神矢收下。
　　她爱唐•罗德里格，借我的手把他抓住，
　　而唐•罗德里格又靠我将她的倨傲征服；
　　只因我这样作成这对恋人的深情蜜意，
　　我才得留心观察他们的忧愁的消失。
莱奥诺尔
　　公主，然而看到他们圆满的成功，
　　你却流露出一种显得过分的悲痛。
　　那使他们双双沉浸在欢乐中的情爱
　　难道竟给你高尚的心带来深沉的悲哀？
　　你对他们的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
　　难道当他们陶醉在幸福中时竟使你感到不幸？
　　不过我嘴太快，简直成了冒失鬼。
公主
　　让自己的痛苦深藏不露，我倒越发肠断心碎。
　　好吧，你就听吧，听一听我曾怎样地斗争不息，
　　听一听我的德行依然在抵抗怎样的袭击。
　　爱情真是个对谁都不放过的暴君：
　　这位年轻的骑士，我献出的这个情人，
　　我爱他。
莱奥诺尔
　　　　　　你爱他！
公主
　　　　　　　　　　你就把手放在我的心口上，
　　看这颗心一听见自己征服者的名字就怎样紧张，
　　看这颗心怎样意识到这种不安。
莱奥诺尔
　　　　　　　　　　　　　　　　公主，请原谅我，
　　倘若我出于敬重而责备这团情火，
　　责备一位高贵的公主忘情到这等地步，
　　居然让一个普通骑士进入她的内心深处！
　　王上会怎么说，卡斯蒂利亚会怎么风言风语？
　　你可还记得你是谁家的闺女？
公主
　　这我记得，正因为如此，在我还没有
　　自甘堕落而不顾身分时，我才会任鲜血直流。
　　我也许会明确地回答你：在美好的心灵里，
　　只有价值才有产生爱情的权利：
　　假如我的爱情千方百计要替自己辩护，
　　无数著名的先例恐怕就会纷纷给它帮助：
　　但我的荣誉受到约束，我并不想学那些榜样；
　　情欲的突然袭击打不动我的铁石心肠；
　　我心里一直在思量：我既是公主，
　　除了一位君王，就谁也不配做我的丈夫。
　　当我发现我的心再也无法抵御，
　　我就自己献出我不敢追求的情侣。
　　我让施梅娜代替我去和他往来，
　　为了扑灭我的情火，我燃起他俩的爱。
　　因此你就别再惊奇，倘使我这不安的灵魂
　　总是迫不及待地等着他们结婚；
　　你要知道我的安宁如今就靠他们的结合。
　　爱情若因希望而存在，也就随希望而夭折；
　　这是由于没有燃料而熄灭的火焰；
　　不管我悲惨的命运怎么充满苦难，
　　一旦罗德里格成了施梅娜的丈夫，
　　我的希望也就破灭，我的心病也就消除。
　　但我却忍受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痛苦。
　　就是结了这门亲，罗德里格也依然叫我爱慕：
　　我想方设法要撇开他，但撇开他我又不情愿；
　　这就是我深藏不露的烦恼的根源。
　　我伤心地发现：爱情正强迫我
　　为我不屑一顾的事物发出悲歌；
　　我感到我的灵魂分成了两派。
　　我的铁石心肠虽然高傲，但我的真情却闹起火灾。
　　这姻缘注定要让我倒霉，我害怕却又巴望这种结合：
　　我只敢祈求从这场婚姻中得到不完美的欢乐。
　　我的荣誉和我的爱情都这么强烈地将我诱惑，
　　害得我不论这婚事成功与否都受尽折磨。
莱奥诺尔
　　公主，听了你这番话，除了为你的痛苦
　　而叹息，我再没有什么话要跟你嘀咕；
　　刚才我责备你，现在我同情你。
　　不过既然在这么剧烈又这么甜蜜的痛苦里，
　　你的德行顶住了它的魅力和压力，
　　拒绝了它的诱饵，挫败了它的袭击，
　　你的德行就一定会使你动荡的心情恢复平静。
　　因此你且寄一切希望于你的德行和那时间的救兵，
　　寄一切希望于苍天，苍天自有无限的公道，
　　决不让德行忍受这么长久的痛苦的煎熬。
公主
　　我最美好的心愿就是失去希望。
　　　　（侍从重上）
侍从
　　遵从您的吩咐，施梅娜前来将您拜访。
公主（向莱奥诺尔）
　　你且先到那走廊上去和她交谈一番。
莱奥诺尔
　　难道你还要在梦幻中流连？
公主
　　不，我只是想，别露出我的苦痛，
　　让我的脸色稍微显得格外从容。
　　我随后就来。
　　　　（莱奥诺尔与侍从下）
　　　　　　　　公正的苍天啊，我等着你给我药方，
　　请至少给这支配着我的痛苦树点界桩，
　　请保证我的安宁，请保证我的荣华。
　　我得从别人的幸福里寻求自己的造化，
　　这场婚姻对三个人同样要紧；
　　让它的影响早些消失吧，要不就让我的灵魂更坚定。
　　让这对情人结为夫妇，
　　这就砸烂了我的一切枷锁，结束了我的痛苦。
　　但我耽搁得未免太久，我这就去见施梅娜，
　　和她谈会儿话来减轻我受到的惩罚。
　　
第三场
　　　　伯爵，唐•狄埃格
　　
伯爵
　　你到底占了便宜，王上的宽待
　　让你爬到一个原本只该属于我的位子上来，
　　他挑你当了卡斯蒂利亚的王子太傅。
唐•狄埃格
　　这光荣的标志，蒙圣上赐给我的家族，
　　向臣民表明陛下的公正，让大家充分认识到
　　王上善于酬报臣下往日的辛劳。
伯爵
　　国王虽然高贵，但其实和我们也差不多：
　　他们像别人一样也会出错；
　　这次选择就对全体廷臣作出了证明：
　　他们并不懂得酬答今日的辛勤。
唐•狄埃格
　　我们就别再谈这让你心里不痛快的选择；
　　看来有多少功劳就会有多少恩泽，
　　不过我们得尊重这绝对权威，
　　陛下既有这个意思，就别去追究什么是非。
　　对王上给我的荣誉，请来个锦上添花；
　　让我们借神圣的姻缘结成亲家：
　　你只有个闺女，我只有个小子；
　　他俩的结合会使我们永远比朋友还要亲密：
　　让我们交这个好运吧，请认我这小子做你的女婿。
伯爵
　　了不起的贵公子该去找那更显赫人家的闺女；
　　你这要职带来的新的光彩
　　怕要逗得他格外得意起来。
　　就你的要职去吧，大人，管教你的王子去吧；
　　请告诉他该怎么去治理一个国家，
　　该怎么让全国老百姓在王法下胆战心惊，
　　该怎么让好人恭恭敬敬，让坏人战战兢兢；
　　有了这种能耐，还得有统帅的勇敢：
　　请告诉他该怎么让自己不畏艰险，
　　该怎么在玛斯[ ]①的行业中无敌于天下，
　　该怎么度过那日日夜夜的戎马生涯，
　　该怎么枕戈待旦，该怎么强占一道城墙，
　　该怎么只靠自己的力量去打一个胜仗。
　　请给他树立起榜样，让他变得十全十美，
　　在他的心目中借影响去体现你的教诲。
唐•狄埃格
　　至于学习榜样，不怕有人妒忌，
　　他只消回顾一下我一生的经历。
　　仅仅从我那一系列出色的战斗中，
　　他就会懂得该怎么让那些国家甘拜下风，
　　该怎么指挥一支部队，该怎么攻打一座要塞，
　　该怎么靠丰功伟绩把自己的威望建立起来。
伯爵
　　活生生的榜样自有另一种权威；
　　王子对自己的天职很难从书本上去领会。
　　我这么许多年来随便哪一天的功绩，
　　有什么不能来和你比个高低？
　　从前虽然数你勇敢，但如今却数我英武，
　　我这臂膀眼下可是王国最有力的支柱。
　　我这利剑一闪光，格拉纳达和阿拉贡[ ]②就发慌；
　　我的名字对整个卡斯蒂利亚就是一道围墙：
　　没我，你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在异族铁蹄下偷生，
　　你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让敌人来做你的国君。
　　每天，每时，每刻，我都赢得一个又一个成功，
　　一个又一个胜利，让光荣达到新的高峰：
　　王子在我身边或许就会在我的保护下
　　试着壮起胆子去猛打猛杀；
　　或许就会学着照我的样子去夺取胜利；
　　为了尽快地显示出自己固有的高贵气质，
　　他或许就会懂得……
唐•狄埃格
　　　　　　　　　　　这我知道，你为王上尽了责任，
　　我见过你在我的统率下发号施令，冲锋陷阵：
　　当冷酷无情的岁月害得我年迈力衰，
　　你非凡的英勇出色地填补了我的空白；
　　总而言之，废话不用再说，
　　你如今就是那从前的我。
　　不过你看得出，在这场竞争中
　　王上待我们的态度还是有点儿不同。
伯爵
　　这本来该我得到的差使，你却偏给夺走。
唐•狄埃格
　　谁胜过你，谁就更配得到这报酬。
伯爵
　　这活儿谁能干得更出色，谁就最有资格到手。
唐•狄埃格
　　碰了一鼻子灰，可不是个好兆头。
伯爵
　　身为老臣，你全靠做手脚才当了太傅。
唐•狄埃格
　　我丰功伟绩的光荣是我惟一的信徒。
伯爵
　　说得好听些，王上不过是给你的年龄增光添彩。
唐•狄埃格
　　王上在决定取舍时依据勇敢才慎重地作出安排。
伯爵
　　照这么说这荣誉就只该到我手里。
唐•狄埃格
　　谁到不了手，谁本来就不配享有这份权利。
伯爵
　　不配！难道是我？
唐•狄埃格
　　　　　　　　　正是你。
伯爵
　　　　　　　　　　　　你这放肆的老混蛋，
　　这么厚颜无耻，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打他一记耳光）
唐•狄埃格（按剑）
　　眼看我遭到这样的侮辱，眼看我家族的脸上第一次
　　蒙受羞耻，你就给我致命的一击吧，让我这就死。
伯爵
　　这么软弱，你还想干什么活？
唐•狄埃格
　　天啊！我衰竭的精力在这紧要关头竟丢下了我！
伯爵
　　你的剑竟帮我的忙，你似乎太没用，
　　倘若这可耻的战利品居然掌握在我手中。
　　别了。为了教育王子，别怕有人妒忌，
　　你就让他回顾一下你一生的经历；
　　对你出言不逊的这正义的处治
　　在你的生平事迹中可不是个微不足道的装饰。
　　
第四场
　　唐•狄埃格
　　
　　啊，倒霉的风烛残年！啊，绝望！啊，狂怒！
　　难道我活了这把年纪就为了蒙受这奇耻大辱？
　　难道我在戎马生涯中熬得白发斑斑，
　　就为了看见我满载的荣誉毁于一旦？
　　啊，我这让整个西班牙都满怀敬意赞不绝口的手，
　　我这手曾无数次将这帝国挽救，
　　曾无数次巩固这帝国君王的宝座，
　　怎么如今竟撇下我不管，一点儿也不顾惜我？
　　啊，对我昔日光荣的令人肠断的记忆！
　　一朝前功尽弃的我这经年累月的业绩！
　　置我的幸运于死地的我这新受命的高位显职！
　　害得我的荣誉堕入深渊的悬崖绝壁！
　　难道只得眼看这伯爵践踏你的名声，
　　难道不含恨而死，就得忍辱偷生？
　　伯爵啊，现在你就去做我这王子太傅；
　　这高贵的身分可容不得声名狼藉的懦夫；
　　你这妒火中烧的傲慢竟不顾王上的选择，
　　害得我因这奇耻大辱而失去资格。
　　而你，你这为我赢得辉煌战功的武器，
　　你这佩在浑身冰凉的躯体上的无用的装饰，
　　利剑啊，你那么令人畏惧，但当我蒙受这侮辱，
　　你却不能让我用来自卫，徒然成了我的饰物，
　　去吧，从今你就丢下我这无耻之尤，
　　投到更强有力的手里去替我报仇。
　　
第五场
　　　　唐•狄埃格，唐•罗德里格
　　
唐•狄埃格
　　罗德里格，你心肠可好？
唐•罗德里格
　　　　　　　　　　　　倘若因父亲而遭受痛苦，
　　我的心肠立刻就会完全变样。
唐•狄埃格
　　　　　　　　　　　　　　啊，令人欣慰的愤怒！
　　因我的痛苦而产生的可敬的切肤之痛！
　　从这高尚的怒火中，我认出自己的血统；
　　我的青春在你这来势如此迅猛的热情中复苏。
　　来吧，孩子，来吧，心肝，你这就来洗雪我的耻辱；
　　你这就来替我报仇。
唐•罗德里格
　　　　　　　　　　为了什么？
唐•狄埃格
　　　　　　　　　　　　　　为了那么残酷、
　　以致给我们俩的荣誉都带来致命打击的欺侮：
　　为了一记耳光。那蛮横的家伙本来早该回老家；
　　但我的年纪害得我这勇敢的心愿化为水月镜花；
　　我的臂膊再也举不起的这把利剑，
　　我这就交在你手里，让你去报仇，去惩办。
　　你这就试试你有没有胆量去处治那傲慢的狂徒：
　　只有拿鲜血你才能洗雪这样的奇耻大辱；
　　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此外你可别抱什么幻想，
　　我给你的对手可是一员可怕的猛将；
　　我见过他浑身沾满血迹和灰尘，
　　无论到哪里都让恐惧笼罩全军。
　　我见过上百个骑兵队都因他的骁勇而溃败；
　　不妨再给你说件事儿让你明白，
　　他胜过威名远扬的统帅，胜过英勇善战的士兵，
　　他就是……
唐•罗德里格
　　　　　　　您请快说出来。
唐•狄埃格
　　　　　　　　　　　　　他就是施梅娜的父亲。
唐•罗德里格
　　施……
唐•狄埃格
　　你可别回嘴，我了解你的情爱，
　　不顾脸面竟活得下去的人决不配继续存在；
　　欺侮你的人越是沾亲带故，这种欺侮就越不能容忍。
　　你既知道这奇耻大辱，就得负起报仇的重任：
　　我不再跟你说什么了。你这就去替我报仇，替你雪耻；
　　去证明你不愧为像我这样一位父亲的儿子。
　　命运加给我的苦难压得我再也不能忍受，
　　我真痛不欲生。走吧，奔吧，飞吧，去替我们报仇。
　　
第六场
　　　　唐•罗德里格
　　
　　　　我心如刀绞，痛断肝肠，
　　只为了一个意外而又致命的打击，
　　可怜我得为一场合理的争论去报仇雪耻，
　　而一种不合理的严厉又不幸地压在我身上，
　　我久久地一动也不动，我这泄了气的内心深处
　　　　　　终于向这无法忍受的打击屈服
　　　　我几乎看见我火热的爱情受到惩罚，
　　　　　　天啊，这出奇的苦刑！
　　　　这耻辱中被欺侮的竟是我的爸爸，
　　　　而欺侮人的又偏偏是施梅娜的父亲！
　　
　　　　　啊，我感受到多少猛烈的冲突！
　　我的爱情向我自身的荣誉展开了斗争：
　　要替父亲报仇，就得失去情人。
　　一个激动着我的心，另一个又把我的手拉住。
　　我被迫进行这可悲的选择：不是葬送我的爱情，
　　　　　　就是沦为无耻之徒而狗苟蝇营，
　　　　从两面看来我的痛苦都是无边的大海。
　　　　　　天啊，这出奇的苦刑！
　　　　难道就应该听任侮辱不受制裁？
　　　　难道就非得惩治施梅娜的父亲？
　　
　　　　　啊，父亲，情人，荣誉，爱情，
　　高尚而又严格的约束，令人倾慕的专断，
　　不是我的欢乐全部凋零，就是我的荣誉布满污点。
　　一个使我不幸，另一个又害得我有愧于生命。
　　啊，无所畏惧但又饱含慈爱的心肠
　　　　　　所怀抱的珍贵而又毫不留情的希望，
　　　　我莫大幸福的可敬的对头，
　　　　　　引起我的痛苦的凶器，
　　　　难道我收下你就为了替我的荣誉报仇？
　　　　难道就为了失去我的施梅娜我才收下你？
　　
　　　　　倒不如赶紧去死。
　　对情人犹如对父亲，我一样负有义务；
　　替自己报仇，我就引起她的仇恨和愤怒；
　　不替自己报仇，我就引起她的蔑视。
　　一个使我对自己最美好的希望不再忠诚
　　　　　　另一个又使我和她不再相称。
　　　　我的痛苦我越想消除就越是加剧；
　　　　　　一切都害得我的痛苦激化。
　　　　好吧，我亲爱的；既然必须死去，
　　　　那就去死吧，说什么也别害了施梅娜。
　　
　　　　　就是死，也别害了自己！
　　难道就这么追求对自己的荣誉如此致命的死神！
　　难道就忍受得了西班牙让我身后的名声
　　因我没有保持我家族的光荣而蒙受羞耻！
　　难道就这么尊重一种让我迷惘的心灵
　　　　　　预见到必然要毁灭的爱情！
　　　　可别再听从这只会増加
　　　　　　我的痛苦的蛊惑人心的念头。
　　　　既然到头来总得失去施梅娜，
　　　　那就说什么也得保全名誉，干吧，我的手。
　　
　　　　　是的，我的灵魂曾经陷入失望。
　　在我的情人之前，我的一切都来自我父亲的赐予：
　　让我死于决斗吧，或者就让我因悲伤而死去，
　　我要献出我纯洁的鲜血，就像我获得生命一样。
　　我已因自己太久的漫不经心而内疚；
　　　　　　我得赶紧去报仇；
　　　　真可耻，我居然曾经那么踌躇，
　　　　　　可别再替她担心，
　　　　既然如今我的父亲受到了欺侮，
　　　　虽然欺侮他的就是施梅娜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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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卷风
小龙卷风 2018-03-30 19:19:31

第一幕
　　
第一场
　　　　施梅娜，艾尔薇拉
　　
施梅娜
　　艾尔薇拉，你带给我的消息可是一点儿也不假？
　　你可什么也没有隐瞒我父亲说过的话？
艾尔薇拉
　　连我整个的心都还在因那些话而激动：
　　犹如你对罗德里格一往情深，你父亲对他十分器重，
　　倘若我没有看错老人家的心思，
　　你父亲看来就要吩咐你答应他这门亲事。
施梅娜
　　好吧，那我就恳求你给我再说一遍
　　你怎么看出我父亲同意我的挑选；
　　请再告诉我对这选择我该抱什么希望；
　　这么娓娓动听的谈话真叫人感到余音绕梁；
　　我和他的情意终于有了公开表白的美妙自由，
　　对这自由你可千万别说过了头。
　　对于唐•罗德里格和唐•桑西
　　暗中在你身边搞的鬼，我父亲又怎么向你分析？
　　你可没太暴露出在这两个情人中间
　　怎样的轻重悬殊害得我倒向一边？
艾尔薇拉
　　我才不呢，我给你的心抹上一层冷漠超然的色彩：
　　对他俩，既不让谁希望破灭，又不让谁得意起来，
　　对待他俩既不太严厉也不太温存，
　　只等老太爷有了吩咐才去选个夫君。
　　这种尊敬叫你父亲高兴，他嘴角和脸上的表情
　　立刻就替这高兴给了我可靠的证明，
　　既然还得就这次谈话向你作一番传达，
　　就请听老人家在匆忙中就你和他俩给我留下的话：
　　“小女举止庄重，两个小伙子全都和她相配，
　　两家的血统都忠诚、勇敢而又高贵，
　　两个后生都朝气蓬勃，一瞧他们的眼睛
　　就不难想见他们正直的祖先令人瞩目的德行，
　　唐•罗德里格尤其没有什么面相
　　有损于仁人志士的高尚形象，
　　他出身于源源不绝地涌现出勇士的名门，
　　那些勇士一个个都迎着凯歌在这世家诞生。
　　他的父亲当初无与伦比的勇敢，
　　在他身强力壮的年代曾一度传为美谈；
　　这老将脸上的皱纹就显示出他的战绩，
　　如今还在向我们叙述他那往日的经历。
　　我料想我看到的父亲形象必将在儿子身上再现；
　　至于小女，总之，一定会爱上这孩子，并叫我喜欢。”
　　你父亲正要上元老院去，时间的紧迫害得他
　　匆匆煞住这刚刚开了头的讲话；
　　话虽不多，我却听得出老人家的心思
　　在你这两位情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游移，
　　王上得给王子物色一位太傅，
　　这等光荣所瞩目的正是尊父；
　　他入选不成问题，他非凡的英勇
　　可容不得我们因任何竞争而忧心忡忡。
　　只因他的丰功伟绩使他无与伦比，
　　希望如此合理，他一定会所向无敌；
　　既然唐•罗德里格让自己的父亲
　　在离开元老院的时候决定提出这件事情，
　　我就让你去估计他会不会抓住时机，
　　你所想的一切会不会马上就成为现实。
施梅娜
　　不过我的心紧张得好像在拒绝
　　这种欢乐，好像受不了这种喜悦：
　　时间往往会使命运变化多端起伏不定，
　　我担心这巨大的幸福中会出现严重的不幸。
艾尔薇拉
　　你会看见这种忧虑幸运地烟消云散。
施梅娜
　　好吧，不管怎样，且等着瞧这件事怎么发展。
　　
第二场
　　　　公主，莱奥诺尔，一侍从
　　
公主
　　小郎，请代我去提醒一声施梅娜：
　　今天她来看我可真有点儿拖拉，
　　我的友情正抱怨她的姗姗来迟。
　　　　（侍从下）
莱奥诺尔
　　公主，每天总是这种期待让你心急；
　　从她的谈话里我听出你每天都问起她情人的去处。
公主
　　这不是没有理由：我曾几乎逼迫她
　　把那射中她的心的神矢收下。
　　她爱唐•罗德里格，借我的手把他抓住，
　　而唐•罗德里格又靠我将她的倨傲征服；
　　只因我这样作成这对恋人的深情蜜意，
　　我才得留心观察他们的忧愁的消失。
莱奥诺尔
　　公主，然而看到他们圆满的成功，
　　你却流露出一种显得过分的悲痛。
　　那使他们双双沉浸在欢乐中的情爱
　　难道竟给你高尚的心带来深沉的悲哀？
　　你对他们的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
　　难道当他们陶醉在幸福中时竟使你感到不幸？
　　不过我嘴太快，简直成了冒失鬼。
公主
　　让自己的痛苦深藏不露，我倒越发肠断心碎。
　　好吧，你就听吧，听一听我曾怎样地斗争不息，
　　听一听我的德行依然在抵抗怎样的袭击。
　　爱情真是个对谁都不放过的暴君：
　　这位年轻的骑士，我献出的这个情人，
　　我爱他。
莱奥诺尔
　　　　　　你爱他！
公主
　　　　　　　　　　你就把手放在我的心口上，
　　看这颗心一听见自己征服者的名字就怎样紧张，
　　看这颗心怎样意识到这种不安。
莱奥诺尔
　　　　　　　　　　　　　　　　公主，请原谅我，
　　倘若我出于敬重而责备这团情火，
　　责备一位高贵的公主忘情到这等地步，
　　居然让一个普通骑士进入她的内心深处！
　　王上会怎么说，卡斯蒂利亚会怎么风言风语？
　　你可还记得你是谁家的闺女？
公主
　　这我记得，正因为如此，在我还没有
　　自甘堕落而不顾身分时，我才会任鲜血直流。
　　我也许会明确地回答你：在美好的心灵里，
　　只有价值才有产生爱情的权利：
　　假如我的爱情千方百计要替自己辩护，
　　无数著名的先例恐怕就会纷纷给它帮助：
　　但我的荣誉受到约束，我并不想学那些榜样；
　　情欲的突然袭击打不动我的铁石心肠；
　　我心里一直在思量：我既是公主，
　　除了一位君王，就谁也不配做我的丈夫。
　　当我发现我的心再也无法抵御，
　　我就自己献出我不敢追求的情侣。
　　我让施梅娜代替我去和他往来，
　　为了扑灭我的情火，我燃起他俩的爱。
　　因此你就别再惊奇，倘使我这不安的灵魂
　　总是迫不及待地等着他们结婚；
　　你要知道我的安宁如今就靠他们的结合。
　　爱情若因希望而存在，也就随希望而夭折；
　　这是由于没有燃料而熄灭的火焰；
　　不管我悲惨的命运怎么充满苦难，
　　一旦罗德里格成了施梅娜的丈夫，
　　我的希望也就破灭，我的心病也就消除。
　　但我却忍受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痛苦。
　　就是结了这门亲，罗德里格也依然叫我爱慕：
　　我想方设法要撇开他，但撇开他我又不情愿；
　　这就是我深藏不露的烦恼的根源。
　　我伤心地发现：爱情正强迫我
　　为我不屑一顾的事物发出悲歌；
　　我感到我的灵魂分成了两派。
　　我的铁石心肠虽然高傲，但我的真情却闹起火灾。
　　这姻缘注定要让我倒霉，我害怕却又巴望这种结合：
　　我只敢祈求从这场婚姻中得到不完美的欢乐。
　　我的荣誉和我的爱情都这么强烈地将我诱惑，
　　害得我不论这婚事成功与否都受尽折磨。
莱奥诺尔
　　公主，听了你这番话，除了为你的痛苦
　　而叹息，我再没有什么话要跟你嘀咕；
　　刚才我责备你，现在我同情你。
　　不过既然在这么剧烈又这么甜蜜的痛苦里，
　　你的德行顶住了它的魅力和压力，
　　拒绝了它的诱饵，挫败了它的袭击，
　　你的德行就一定会使你动荡的心情恢复平静。
　　因此你且寄一切希望于你的德行和那时间的救兵，
　　寄一切希望于苍天，苍天自有无限的公道，
　　决不让德行忍受这么长久的痛苦的煎熬。
公主
　　我最美好的心愿就是失去希望。
　　　　（侍从重上）
侍从
　　遵从您的吩咐，施梅娜前来将您拜访。
公主（向莱奥诺尔）
　　你且先到那走廊上去和她交谈一番。
莱奥诺尔
　　难道你还要在梦幻中流连？
公主
　　不，我只是想，别露出我的苦痛，
　　让我的脸色稍微显得格外从容。
　　我随后就来。
　　　　（莱奥诺尔与侍从下）
　　　　　　　　公正的苍天啊，我等着你给我药方，
　　请至少给这支配着我的痛苦树点界桩，
　　请保证我的安宁，请保证我的荣华。
　　我得从别人的幸福里寻求自己的造化，
　　这场婚姻对三个人同样要紧；
　　让它的影响早些消失吧，要不就让我的灵魂更坚定。
　　让这对情人结为夫妇，
　　这就砸烂了我的一切枷锁，结束了我的痛苦。
　　但我耽搁得未免太久，我这就去见施梅娜，
　　和她谈会儿话来减轻我受到的惩罚。
　　
第三场
　　　　伯爵，唐•狄埃格
　　
伯爵
　　你到底占了便宜，王上的宽待
　　让你爬到一个原本只该属于我的位子上来，
　　他挑你当了卡斯蒂利亚的王子太傅。
唐•狄埃格
　　这光荣的标志，蒙圣上赐给我的家族，
　　向臣民表明陛下的公正，让大家充分认识到
　　王上善于酬报臣下往日的辛劳。
伯爵
　　国王虽然高贵，但其实和我们也差不多：
　　他们像别人一样也会出错；
　　这次选择就对全体廷臣作出了证明：
　　他们并不懂得酬答今日的辛勤。
唐•狄埃格
　　我们就别再谈这让你心里不痛快的选择；
　　看来有多少功劳就会有多少恩泽，
　　不过我们得尊重这绝对权威，
　　陛下既有这个意思，就别去追究什么是非。
　　对王上给我的荣誉，请来个锦上添花；
　　让我们借神圣的姻缘结成亲家：
　　你只有个闺女，我只有个小子；
　　他俩的结合会使我们永远比朋友还要亲密：
　　让我们交这个好运吧，请认我这小子做你的女婿。
伯爵
　　了不起的贵公子该去找那更显赫人家的闺女；
　　你这要职带来的新的光彩
　　怕要逗得他格外得意起来。
　　就你的要职去吧，大人，管教你的王子去吧；
　　请告诉他该怎么去治理一个国家，
　　该怎么让全国老百姓在王法下胆战心惊，
　　该怎么让好人恭恭敬敬，让坏人战战兢兢；
　　有了这种能耐，还得有统帅的勇敢：
　　请告诉他该怎么让自己不畏艰险，
　　该怎么在玛斯[ ]①的行业中无敌于天下，
　　该怎么度过那日日夜夜的戎马生涯，
　　该怎么枕戈待旦，该怎么强占一道城墙，
　　该怎么只靠自己的力量去打一个胜仗。
　　请给他树立起榜样，让他变得十全十美，
　　在他的心目中借影响去体现你的教诲。
唐•狄埃格
　　至于学习榜样，不怕有人妒忌，
　　他只消回顾一下我一生的经历。
　　仅仅从我那一系列出色的战斗中，
　　他就会懂得该怎么让那些国家甘拜下风，
　　该怎么指挥一支部队，该怎么攻打一座要塞，
　　该怎么靠丰功伟绩把自己的威望建立起来。
伯爵
　　活生生的榜样自有另一种权威；
　　王子对自己的天职很难从书本上去领会。
　　我这么许多年来随便哪一天的功绩，
　　有什么不能来和你比个高低？
　　从前虽然数你勇敢，但如今却数我英武，
　　我这臂膀眼下可是王国最有力的支柱。
　　我这利剑一闪光，格拉纳达和阿拉贡[ ]②就发慌；
　　我的名字对整个卡斯蒂利亚就是一道围墙：
　　没我，你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在异族铁蹄下偷生，
　　你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让敌人来做你的国君。
　　每天，每时，每刻，我都赢得一个又一个成功，
　　一个又一个胜利，让光荣达到新的高峰：
　　王子在我身边或许就会在我的保护下
　　试着壮起胆子去猛打猛杀；
　　或许就会学着照我的样子去夺取胜利；
　　为了尽快地显示出自己固有的高贵气质，
　　他或许就会懂得……
唐•狄埃格
　　　　　　　　　　　这我知道，你为王上尽了责任，
　　我见过你在我的统率下发号施令，冲锋陷阵：
　　当冷酷无情的岁月害得我年迈力衰，
　　你非凡的英勇出色地填补了我的空白；
　　总而言之，废话不用再说，
　　你如今就是那从前的我。
　　不过你看得出，在这场竞争中
　　王上待我们的态度还是有点儿不同。
伯爵
　　这本来该我得到的差使，你却偏给夺走。
唐•狄埃格
　　谁胜过你，谁就更配得到这报酬。
伯爵
　　这活儿谁能干得更出色，谁就最有资格到手。
唐•狄埃格
　　碰了一鼻子灰，可不是个好兆头。
伯爵
　　身为老臣，你全靠做手脚才当了太傅。
唐•狄埃格
　　我丰功伟绩的光荣是我惟一的信徒。
伯爵
　　说得好听些，王上不过是给你的年龄增光添彩。
唐•狄埃格
　　王上在决定取舍时依据勇敢才慎重地作出安排。
伯爵
　　照这么说这荣誉就只该到我手里。
唐•狄埃格
　　谁到不了手，谁本来就不配享有这份权利。
伯爵
　　不配！难道是我？
唐•狄埃格
　　　　　　　　　正是你。
伯爵
　　　　　　　　　　　　你这放肆的老混蛋，
　　这么厚颜无耻，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打他一记耳光）
唐•狄埃格（按剑）
　　眼看我遭到这样的侮辱，眼看我家族的脸上第一次
　　蒙受羞耻，你就给我致命的一击吧，让我这就死。
伯爵
　　这么软弱，你还想干什么活？
唐•狄埃格
　　天啊！我衰竭的精力在这紧要关头竟丢下了我！
伯爵
　　你的剑竟帮我的忙，你似乎太没用，
　　倘若这可耻的战利品居然掌握在我手中。
　　别了。为了教育王子，别怕有人妒忌，
　　你就让他回顾一下你一生的经历；
　　对你出言不逊的这正义的处治
　　在你的生平事迹中可不是个微不足道的装饰。
　　
第四场
　　唐•狄埃格
　　
　　啊，倒霉的风烛残年！啊，绝望！啊，狂怒！
　　难道我活了这把年纪就为了蒙受这奇耻大辱？
　　难道我在戎马生涯中熬得白发斑斑，
　　就为了看见我满载的荣誉毁于一旦？
　　啊，我这让整个西班牙都满怀敬意赞不绝口的手，
　　我这手曾无数次将这帝国挽救，
　　曾无数次巩固这帝国君王的宝座，
　　怎么如今竟撇下我不管，一点儿也不顾惜我？
　　啊，对我昔日光荣的令人肠断的记忆！
　　一朝前功尽弃的我这经年累月的业绩！
　　置我的幸运于死地的我这新受命的高位显职！
　　害得我的荣誉堕入深渊的悬崖绝壁！
　　难道只得眼看这伯爵践踏你的名声，
　　难道不含恨而死，就得忍辱偷生？
　　伯爵啊，现在你就去做我这王子太傅；
　　这高贵的身分可容不得声名狼藉的懦夫；
　　你这妒火中烧的傲慢竟不顾王上的选择，
　　害得我因这奇耻大辱而失去资格。
　　而你，你这为我赢得辉煌战功的武器，
　　你这佩在浑身冰凉的躯体上的无用的装饰，
　　利剑啊，你那么令人畏惧，但当我蒙受这侮辱，
　　你却不能让我用来自卫，徒然成了我的饰物，
　　去吧，从今你就丢下我这无耻之尤，
　　投到更强有力的手里去替我报仇。
　　
第五场
　　　　唐•狄埃格，唐•罗德里格
　　
唐•狄埃格
　　罗德里格，你心肠可好？
唐•罗德里格
　　　　　　　　　　　　倘若因父亲而遭受痛苦，
　　我的心肠立刻就会完全变样。
唐•狄埃格
　　　　　　　　　　　　　　啊，令人欣慰的愤怒！
　　因我的痛苦而产生的可敬的切肤之痛！
　　从这高尚的怒火中，我认出自己的血统；
　　我的青春在你这来势如此迅猛的热情中复苏。
　　来吧，孩子，来吧，心肝，你这就来洗雪我的耻辱；
　　你这就来替我报仇。
唐•罗德里格
　　　　　　　　　　为了什么？
唐•狄埃格
　　　　　　　　　　　　　　为了那么残酷、
　　以致给我们俩的荣誉都带来致命打击的欺侮：
　　为了一记耳光。那蛮横的家伙本来早该回老家；
　　但我的年纪害得我这勇敢的心愿化为水月镜花；
　　我的臂膊再也举不起的这把利剑，
　　我这就交在你手里，让你去报仇，去惩办。
　　你这就试试你有没有胆量去处治那傲慢的狂徒：
　　只有拿鲜血你才能洗雪这样的奇耻大辱；
　　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此外你可别抱什么幻想，
　　我给你的对手可是一员可怕的猛将；
　　我见过他浑身沾满血迹和灰尘，
　　无论到哪里都让恐惧笼罩全军。
　　我见过上百个骑兵队都因他的骁勇而溃败；
　　不妨再给你说件事儿让你明白，
　　他胜过威名远扬的统帅，胜过英勇善战的士兵，
　　他就是……
唐•罗德里格
　　　　　　　您请快说出来。
唐•狄埃格
　　　　　　　　　　　　　他就是施梅娜的父亲。
唐•罗德里格
　　施……
唐•狄埃格
　　你可别回嘴，我了解你的情爱，
　　不顾脸面竟活得下去的人决不配继续存在；
　　欺侮你的人越是沾亲带故，这种欺侮就越不能容忍。
　　你既知道这奇耻大辱，就得负起报仇的重任：
　　我不再跟你说什么了。你这就去替我报仇，替你雪耻；
　　去证明你不愧为像我这样一位父亲的儿子。
　　命运加给我的苦难压得我再也不能忍受，
　　我真痛不欲生。走吧，奔吧，飞吧，去替我们报仇。
　　
第六场
　　　　唐•罗德里格
　　
　　　　我心如刀绞，痛断肝肠，
　　只为了一个意外而又致命的打击，
　　可怜我得为一场合理的争论去报仇雪耻，
　　而一种不合理的严厉又不幸地压在我身上，
　　我久久地一动也不动，我这泄了气的内心深处
　　　　　　终于向这无法忍受的打击屈服
　　　　我几乎看见我火热的爱情受到惩罚，
　　　　　　天啊，这出奇的苦刑！
　　　　这耻辱中被欺侮的竟是我的爸爸，
　　　　而欺侮人的又偏偏是施梅娜的父亲！
　　
　　　　　啊，我感受到多少猛烈的冲突！
　　我的爱情向我自身的荣誉展开了斗争：
　　要替父亲报仇，就得失去情人。
　　一个激动着我的心，另一个又把我的手拉住。
　　我被迫进行这可悲的选择：不是葬送我的爱情，
　　　　　　就是沦为无耻之徒而狗苟蝇营，
　　　　从两面看来我的痛苦都是无边的大海。
　　　　　　天啊，这出奇的苦刑！
　　　　难道就应该听任侮辱不受制裁？
　　　　难道就非得惩治施梅娜的父亲？
　　
　　　　　啊，父亲，情人，荣誉，爱情，
　　高尚而又严格的约束，令人倾慕的专断，
　　不是我的欢乐全部凋零，就是我的荣誉布满污点。
　　一个使我不幸，另一个又害得我有愧于生命。
　　啊，无所畏惧但又饱含慈爱的心肠
　　　　　　所怀抱的珍贵而又毫不留情的希望，
　　　　我莫大幸福的可敬的对头，
　　　　　　引起我的痛苦的凶器，
　　　　难道我收下你就为了替我的荣誉报仇？
　　　　难道就为了失去我的施梅娜我才收下你？
　　
　　　　　倒不如赶紧去死。
　　对情人犹如对父亲，我一样负有义务；
　　替自己报仇，我就引起她的仇恨和愤怒；
　　不替自己报仇，我就引起她的蔑视。
　　一个使我对自己最美好的希望不再忠诚
　　　　　　另一个又使我和她不再相称。
　　　　我的痛苦我越想消除就越是加剧；
　　　　　　一切都害得我的痛苦激化。
　　　　好吧，我亲爱的；既然必须死去，
　　　　那就去死吧，说什么也别害了施梅娜。
　　
　　　　　就是死，也别害了自己！
　　难道就这么追求对自己的荣誉如此致命的死神！
　　难道就忍受得了西班牙让我身后的名声
　　因我没有保持我家族的光荣而蒙受羞耻！
　　难道就这么尊重一种让我迷惘的心灵
　　　　　　预见到必然要毁灭的爱情！
　　　　可别再听从这只会増加
　　　　　　我的痛苦的蛊惑人心的念头。
　　　　既然到头来总得失去施梅娜，
　　　　那就说什么也得保全名誉，干吧，我的手。
　　
　　　　　是的，我的灵魂曾经陷入失望。
　　在我的情人之前，我的一切都来自我父亲的赐予：
　　让我死于决斗吧，或者就让我因悲伤而死去，
　　我要献出我纯洁的鲜血，就像我获得生命一样。
　　我已因自己太久的漫不经心而内疚；
　　　　　　我得赶紧去报仇；
　　　　真可耻，我居然曾经那么踌躇，
　　　　　　可别再替她担心，
　　　　既然如今我的父亲受到了欺侮，
　　　　虽然欺侮他的就是施梅娜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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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卷风
小龙卷风 2018-03-30 19:20:33

第二幕
　　
第一场
　　
　　　　唐•阿里亚斯，伯爵
　　
伯爵
　　在你我之间，我承认，我这稍微过于急躁的性情
　　太容易为一句话大发雷霆，把一句话看得太要紧；
　　不过既然已经失了手，这一下也就没法补救。
唐•阿里亚斯
　　但愿你这不同寻常的胆量能向王上的意旨低头：
　　陛下对此事十分关注，他那发怒的心
　　会情不自禁地指责你的恶行。
　　你也作不出站得住脚的辩护。
　　这被你侮辱的人的身分，这侮辱的严重程度，
　　都要求你承担你的责任，履行你的义务，
　　通过赔礼道歉让人家得到满足。
伯爵
　　王上可以随意处置我的性命。
唐•阿里亚斯
　　过度的冲动正是你过失的起因。
　　陛下依然赏识你；你就别再惹他气恼。
　　王上说了：“我就要这样”；难道你偏要违拗？
伯爵
　　阁下，只要保持我应有的尊敬，
　　稍有违拗就算不上这么严重的罪行；
　　不管这罪行怎么严重，我已有的功劳
　　都可以绰绰有余地把它抵消。
唐•阿里亚斯
　　不管你的贡献怎么重要而又出色，
　　国王对臣下永远也不会感恩戴德。
　　你十分自鸣得意，但你该清楚：
　　替王上尽心竭力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义务。
　　大人，你会让这种自信害得不能自拔。
伯爵
　　我只有在切身体验之后才会相信你这句话。
唐•阿里亚斯
　　你应该顾忌王上的权威。
伯爵
　　总有一天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不吃亏，
　　就让他拿出他所有的威严来将我摧残，
　　倘若我得遭殃，整个国家就会完蛋。
唐•阿里亚斯
　　怎么！你对至高无上的权威就一点儿也不怕……
伯爵
　　我只怕权杖没我就会从他的手里落下。
　　我的死活牵涉到他的许多切身利益，
　　我的脑袋掉下来恐怕就会害得他的王冠落地。
唐•阿里亚斯
　　你得让理智叫你的头脑恢复冷静。
　　你得拿个好主意。
伯爵
　　　　　　　　　主意我已经拿定。
唐•阿里亚斯
　　我该怎么禀告王上？我总得向他说个清楚。
伯爵
　　你就说我根本不能容忍我的耻辱。
唐•阿里亚斯
　　不过你得考虑到凡是君王总喜欢专制。
伯爵
　　命运已成定局，阁下，我们就别再磨嘴皮子。
唐•阿里亚斯
　　那就分手吧，既然我白费劲儿要你作出决定：
　　你虽有这种种功劳，但你还得担心王上会大发雷霆。
伯爵
　　我等着，我不怕。
唐•阿里亚斯
　　　　　　　　　可你不怕也没用。
伯爵
　　凭你这句话我们就看得见唐•狄埃格的满面春凤。
　　　　（剩下他一人）
　　谁不怕死，谁就不怕威胁。
　　对那最凶暴的灾祸，我的心向来鄙夷不屑；
　　你可以害得我失去幸福而生存，
　　但决不能迫使我甘心不顾脸面而偷生。
　　
第二场
　　
　　　　伯爵，唐•罗德里格
　　
唐•罗德里格
　　伯爵，请听我说两句话。
伯爵
　　　　　　　　　　　　说吧。
唐•罗德里格
　　　　　　　　　　　　　　请解除我的怀疑。
　　你可熟悉唐•狄埃格？
伯爵
　　　　　　　　　　　熟悉。
唐•罗德里格
　　　　　　　　　　　　　小声些；你就听听仔细。
　　你可知道这位老人曾是他那个时代
　　美德、英勇和荣誉的化身？这你可明白？
伯爵
　　或许听说过。
唐•罗德里格
　　　　　　　你可知道我眼睛里喷出的火焰
　　正是他的血性？这你可清楚？
伯爵
　　　　　　　　　　　　　　这跟我有什么相干？
唐•罗德里格
　　从这儿迈出几步路我就让你知道这关系。
伯爵
　　目中无人的乳臭小儿！
唐•罗德里格
　　　　　　　　　　　说话可别闹意气。
　　我正年轻，这不假；但对于出身高贵的大丈夫，
　　英勇可并不取决于岁数。
伯爵
　　你居然要和我较量！谁让你变得这么狂妄，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刀剑出现在你手上！
唐•罗德里格
　　像我这样的人决不用交两回手才让人知道，
　　只要试一下就使出绝招。
伯爵
　　你可知道我是怎么个人？
唐•罗德里格
　　　　　　　　　　　　知道；恐怕除了我，
　　一听说你的名字谁都会吓得直打哆嗦。
　　我眼前这笼罩在你头上的无数荣誉
　　好像就是我失败的命运的凭据。
　　我向你这常胜臂膀挑战未免有些鲁莽，
　　不过只要有足够的勇气，我就会有无穷的力量。
　　替父亲报仇的人，没有什么事不能办成。
　　你这臂膀不曾败过，但决不是不可战胜。
伯爵
　　从你的双眼所说的话里显示出来的高尚情感
　　往常每天也总在我的眼里闪现；
　　当初觉得从你身上就看得出卡斯蒂利亚的荣誉，
　　我心里就挺乐意地准备让你做我的女婿。
　　我了解你的爱情，并高兴地看出：
　　你爱情的一切活动都听从你的义务；
　　这一切活动并没有减弱你崇高的热情；
　　你高尚的德行没有辜负我的垂青；
　　我一心只想挑个完美的骑士当女婿，
　　我在自己作出的选择上并没有什么失当之举。
　　不过我觉得我对你的怜悯油然而生：
　　我惊叹你这匹夫之勇，但我惋惜你年轻气盛。
　　别再费劲作一次制人死命的尝试；
　　别再拿一场强弱悬殊的决斗来抹杀我的价值；
　　恐怕不会有什么光荣因我这次胜利循踪而来：
　　不冒险就取胜，赢了也没什么光彩。
　　人家或许会一直以为你没费力就给打倒在地；
　　而我也许又只会因你白送了命而懊悔不已。
唐•罗德里格
　　你的无礼只引起一种辱没你身分的蔑视：
　　谁敢叫我失去荣誉，谁就怕把我杀死！
伯爵
　　你就离开这儿吧。
唐•罗德里格
　　　　　　　　　我们这就走吧，别再高谈阔论。
伯爵
　　难道你就活得这么不耐烦？
唐•罗德里格
　　　　　　　　　　　　　难道你竟害怕死神？
伯爵
　　你就来吧，你就尽你的本分吧，可怜你这儿子
　　在自己老子名誉扫地之后只多活了半刻一时。
　　
第三场
　　　　公主，施梅娜，莱奥诺尔
　　
公主
　　别太伤心了，我的施梅娜，你可得节制你的悲痛，
　　面对这不幸的打击，你可得让你的坚强起点儿作用，
　　熬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风暴，你就会恢复平静，
　　你的幸福只不过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一无所失，你会看到这幸福只是推迟而已。
施梅娜
　　我这烦恼的灵魂深处不敢再存什么侥幸心理。
　　扰乱了平静的来得这么突然的一场风暴
　　给我们带来了威胁：我们的船肯定就要触礁；
　　我看来再也不能怀疑，我就要在港口丧生。
　　我爱他，他爱我，我俩的父亲都表示赞成；
　　我正告诉你这令人陶醉的消息，
　　两位老人偏在这倒霉的时刻发生了争执，
　　我一向你提起他们的争吵，这要命的陈述
　　就把这么甜蜜的期待变成了痛苦。
　　啊，可恶的追求，该死的渴望，
　　连最英武的勇士对你们都没法抵挡！
　　啊，对我最珍贵的心愿丝毫也不能宽容的荣誉，
　　你从此就害得我泣涕如雨，感慨如缕！
公主
　　对他们的争执，你没有任何理由担心：
　　一会儿惹出了火星，一会儿就又让它化为灰烬。
　　他们闹得影响太大，不会不言归于好，
　　因为王上已经要调停他们的争吵；
　　你知道我这颗心对你的烦恼可非常敏感，
　　一定会尽一切可能汲干你苦闷的源泉。
施梅娜
　　调解在这件事儿上可没有什么用处：
　　这么叫人忍受不了的侮辱实在没法消除。
　　靠势力或权术来解决问题只是枉费心机；
　　纵然治好了病，那也不过是在表面而已。
　　那潜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
　　只会让深藏不露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公主
　　联结唐•罗德里格和施梅娜的神圣姻缘
　　一定会驱散你们成了冤家的父辈的仇怨；
　　我们不久就会看到你们最顽强的爱情
　　凭借幸福的结合让这场争执归于平静。
施梅娜
　　我真巴不得有这种叫我喜出望外的结局：
　　我了解我的父亲，而唐•狄埃格又太骄倨。
　　我只感到我想忍住的眼泪正夺眶而出；
　　往事折磨得我好苦，我真怕去想自己的前途。
公主
　　你怕什么呢？难道你担心一位老人的衰弱无力？
施梅娜
　　罗德里格浑身是胆。
公主
　　　　　　　　　　他太幼稚。
施梅娜
　　勇猛的人往往一下子就会失手。
公主
　　不过你对这事儿可不必十分担忧：
　　他这么多情，决不肯让你不乐意；
　　你只消说上两句话就会打消他的怒气。
施梅娜
　　他若不听我的话，我得添上多少烦恼！
　　他若能听我的话，我该对他说什么好？
　　他生就这样的性格，怎么忍受得了这种侮辱！
　　不管他对于我怀抱着的爱情是抗拒还是让步，
　　我心里都只会由于他的极度敬重而感到羞惭，
　　或者由于他理所当然的拒绝而局促不安。
公主
　　施梅娜真有高尚的灵魂，虽然关系重大，
　　这高尚的灵魂却容不下一种卑鄙的想法；
　　不过假如直到那前嫌尽释的工夫，
　　我始终把这理想的情人变成我的俘虏，
　　假如我就这样阻止他由着性子闹下去，
　　难道你这情意缠绵的心竟不会产生疑虑？
施梅娜
　　公主，若这样我心里就再没有什么挂碍。
　　
第四场
　　　　公主，施梅娜，莱奥诺尔，侍从
　　
公主
　　小郎，你这就去找一找罗德里格，把他带到这儿来。
侍从
　　戈尔马斯伯爵和他……
施梅娜
　　　　　　　　　　天啊！我直打颤。
公主
　　你说下去。
侍从
　　　　　　他俩一起离开了这座宫殿。
施梅娜
　　就他俩？
侍从
　　　　　就他俩，两人好像压低了声音在吵架。
施梅娜
　　他们恐怕动武了，不用再往下说什么话。
　　公主，请原谅我这么急躁。
　　
第五场
　　　　公主，莱奥诺尔
　　
公主
　　唉！我感到心里有多少烦恼！
　　我痛惜她的不幸，她的情人却叫我倾心；
　　我失去了平静，我又燃起了爱情。
　　这就要拆散罗德里格和施梅娜的恶魔
　　害得我的希望和我的痛苦一起复活；
　　我并不情愿看见的他俩的分离
　　让一种快乐暗藏在我这入了迷的心里。
莱奥诺尔
　　那主宰你的心灵的高尚的德行
　　难道这么快就屈服于你这可耻的爱情？
公主
　　既然这爱情在向我心里向发出扬扬得意
　　而又气势雄壮的命令，你就别说它可耻；
　　既然它对我是这么珍贵，你就得尊重我这爱情。
　　我的德行抵制着它，但我又不由自主地将它憧憬；
　　我的心对付不了这么狂热的希望，
　　正尾随着施梅娜所失去的情人飞翔。
莱奥诺尔
　　难道你就这样拋弃你引以为荣的铁石心肠，
　　难道你内心的理智就这样派不了用场？
公主
　　啊！当心灵受到这么迷人的毒素的侵袭，
　　理智的呼声在我的耳边是多么无能为力！
　　当病人对自己的毛病有了感情，
　　他是多么难以容忍别人来给他治病！
莱奥诺尔
　　你的希望将你诱惑，你的心病又对你温存；
　　但这罗德里格毕竟和你并不相称。
公主
　　这我早就一清二楚：不过倘若我的德行让步，
　　你要知道爱情会怎样让它赢得的一颗心感到满足。
　　假如罗德里格一举夺得决斗的胜利，
　　假如因他的勇猛那高贵的军人竟一败涂地，
　　我就会看得起他，我就会毫不羞怯地将他爱慕。
　　他若能战胜那位伯爵，他还有什么不能征服！
　　我敢料想：就凭他那最不起眼的战绩，
　　所有的王国值都得落在他的掌心里；
　　我这抱有幻想的爱情已经叫我相信：
　　我就要看见他坐上格拉纳达的龙庭，
　　臣服的摩尔人在他面前恭恭敬敬、战战兢兢，
　　阿拉贡对他这位新来的征服者俯首听命，
　　葡萄牙向他投降，他那宝贵的年华
　　带着他的丰功伟绩飞过海角天涯，
　　拿非洲人的鲜血浇灌他的荣誉；
　　总之，人们对那些最负盛名的军人的所有赞语，
　　我都指望它们随罗德里格的这场胜利而来临，
　　并且把他的爱情作为我赢得光荣的一个原因。
莱奥诺尔
　　不过，公主，在一场或许并不存在的战斗之后，
　　你得看看你在什么地方挽起他的手。
公主
　　罗德里格蒙受了耻辱，伯爵欺侮了人；
　　他俩一起走了出去，这事儿不就非闹大不成？
莱奥诺尔
　　好吧！他们就打起来吧，既然你有这个心愿、
　　但罗德里格会不会就像你一样走得这么远？
公主
　　我该怎么办呢？我简直要发狂，我简直要精神失常；
　　你可以看出这爱情给我酝酿了怎样的悲伤。
　　你这就到我的书房里来吧，别再将我折磨；
　　在我这心乱如麻的当口，你可千万别撇下我。
　　
第六场
　　
　　　　唐•费尔南，唐•阿里亚斯，唐•桑西
　　
唐•费尔南
　　这么说，伯爵竟这么无理，这么狂妄！
　　难道他还敢相信他的罪行可以原谅？
唐•阿里亚斯
　　我以王上的名义和他谈了好大工夫。
　　我尽了我的力量，陛下，可是毫无用处。
唐•费尔南
　　公正的苍天啊！照此看来，一个放肆的臣民
　　竟这么没有顾忌，这么不想叫我高兴！
　　他居然欺侮唐•狄埃格，蔑视自己的国王！
　　在我的宫廷中他居然要我听他的信口雌黄！
　　不管他是有胆量的军人还是有名望的统帅，
　　我都有办法把他这么嚣张的气焰打下来；
　　即使他曾是英勇的化身和军界的偶像，
　　他也得看看不听话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无论这种放肆本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我起初都并不想用暴力去对付他；
　　但既然他狂过了头，那你今天就去
　　逮捕了他，别管他抗拒不抗拒。
唐•桑西
　　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不会那么倨傲；
　　我发觉他由于争吵依然怒火中烧；
　　陛下，在他这一时冲动的狂热之中，
　　这么强悍的一颗心不容易甘拜下风。
　　他明知自己错了，不过这么个桀骜不驯的人
　　对自己的错误不会马上就肯承认。
唐•费尔南
　　唐•桑西，你就住口吧，你得清楚：
　　他若是对抗到底，他就会罪不容诛。
唐•桑西
　　我遵命，这就住口；可我还得求您，陛下，
　　让我替他再说上两句。
唐•费尔南
　　　　　　　　　　　你还能说什么话？
唐•桑西
　　大凡那些屡建奇功伟绩的猛士
　　在日常小事上往往放不下架子：
　　这种人不明白有些小事其实并不丢脸，
　　可伯爵受不了的恰恰就是这个字眼。
　　他感到按自己的职责未免受了委屈，
　　假如他不是小心眼儿，恐怕就会由您弃取。
　　您这就吩咐他那饱经忧患的臂膀
　　凭武力让这不公正的待遇得到补偿；
　　他会让您满意的，陛下；一心想干的事儿总办得到，
　　只等他明白过来，他这就会向您担保。
唐•费尔南
　　你对我有欠尊重；但我原谅你的年轻幼稚，
　　原谅你这初生牛犊般的勇敢中的冒失。
　　一个国王的谨慎自有种种更合理的原因，
　　他总是格外爱惜自己臣下的生命：
　　我关心我的臣属，我始终把他们放在心上，
　　就像首长总想到那些为他效力的部下一样。
　　因此你这番道理对我来说并不是有的放矢：
　　你好凭军人身分信口开河，我可得按国王身分行事；
　　不管人家要怎么说，不管他敢怎么看，
　　伯爵都得听我调遣，决不能丢自己的脸。
　　况且他那种侮辱和我有关，
　　害得我所委任的王子太傅失了体面；
　　攻击我的选择，这就是向我挑衅，
　　就是对最高权力的侵凌。
　　此事不要再提。据说，有人看见
　　我们的夙敌扯起战旗开来了十艘军舰；
　　这些军舰竟敢向我们的河口进犯。
唐•阿里亚斯
　　摩尔人已经养成凭武力与您周旋的习惯，
　　不过败了那么多回，他们再也不敢
　　冒险和您这么一位有威望的胜利者对着干。
唐•费尔南
　　他们永远也不会不带妒意地看着我的权杖
　　主宰安达卢西亚却不让他们侵占一点儿地方；
　　这如此美丽的土地，曾经被他们贪婪地霸占，
　　如今又一直惹得他们垂涎三尺，虎视眈眈。
　　就为了这个缘故，我才让塞维利亚十年来
　　成为安放卡斯蒂利亚宝座的所在，
　　以便更严密地监视他们，更雷厉风行地发号施令，
　　一且他们发动进攻，就叫那战火顷刻化为灰烬。
唐•阿里亚斯
　　他们只因丢了自己最要紧的头颅
　　才懂得您的在位使您所征服的国家巩固到何种地步：
　　您什么也不必担忧。
唐•费尔南
　　　　　　　　　　但丝毫也不能掉以轻心。
　　过分的自信会导致险情；
　　你要知道潮水猛涨的大海
　　会毫不费力地把他们一直送到这里来。
　　不过我也许会由于意见的不当
　　而错误地把人害得心里惶惶。
　　这毫无用处的惊慌可能引起的恐怖
　　在发生意外的夜间也许会把全城搅得一塌糊涂：
　　得加倍留神地守卫城墙和海港。
　　今儿晚上没什么问题。
　　
第七场
　　
　　　　唐•费尔南，唐•桑西，唐•阿隆斯
　　
唐•阿隆斯
　　　　　　　　　　　陛下，伯爵已经死亡。
　　唐•狄埃格靠他的儿子替自己受到的欺侮报了仇。
唐•费尔南
　　一听说他那奇耻大辱，我就料到非报仇不能罢休；
　　从那时候起我就想预防这场祸患。
唐•阿隆斯
　　施梅娜这就要跪在您的膝下倾诉她的哀怨；
　　她哭成了泪人儿，这就来请求您主持正义。
唐•费尔南
　　虽然我心里可怜她的悲戚，
　　不过伯爵干的那种蠢事
　　似乎也该受到这样令人肃然起敬的惩治。
　　然而不管对他的这种惩罚显得怎样有理，
　　失去这样一位统帅，我不能不感到惋惜。
　　许多年来，他为我的国家分忧，
　　他的鲜血无数次为我而流，
　　无论他的傲慢引起我什么感情，
　　失去他便削弱了我，他的死总使我痛心。
　　
第八场
　　　　唐•费尔南，唐•狄埃格，施梅娜，唐•桑西，唐•阿里亚斯，唐•阿隆斯
　　
施梅娜
　　陛下，陛下，请主持正义！
唐•狄埃格
　　　　　　　　　　　　　啊！陛下，请听我说理。
施梅娜
　　我这就跪在您的脚下。
唐•狄埃格
　　　　　　　　　　　我这就抱住您的双膝。
施梅娜
　　我求您伸张正义。
唐•狄埃格
　　　　　　　　　请您听我的辩护。
施梅娜
　　对一个愣小子的肆无忌惮，您可得惩处：
　　他击倒了您王位的支柱，
　　他杀了我的父亲。
唐•狄埃格
　　　　　　　　　他替他的亲人洗雪了耻辱。
施梅娜
　　王上得为自己臣下的命案审处罪行。
唐•狄埃格
　　对正义的复仇可判不上刑。
唐•费尔南
　　你们俩都起来吧，请从容地往下讲。
　　施梅娜，我来分担你的悲伤；
　　我觉得我心里涌起和你一样的痛苦。
　　　　（向唐•狄埃格）
　　你就待会儿说吧；别打断她的申诉。
施梅娜
　　陛下，我的父亲死了；我亲眼看见
　　鲜血泉涌般地流出他这勇士的腰间；
　　这鲜血曾无数次保卫过您的城墙，
　　这鲜血曾无数次为您打过胜仗，
　　这鲜血由于不是为您却是为他人流尽
　　而气愤，直到最后一滴血依然忿忿不平，
　　这鲜血，南征北战不曾敢让它流干在风险里，
　　罗德里格刚才却让它在您的宫廷中洒了一地。
　　我奔到出事的地方，发现父亲已经丧亡，
　　我面无人色，浑身无力。请原谅我的悲伤，
　　陛下，一提起这伤心事，我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往下我的眼泪和叹息会向您表达得更明白。
唐•费尔南
　　拿出勇气来，我的孩子，你要知道，如今
　　你的国王愿意代替令尊大人做你的父亲。
施梅娜
　　陛下，我的不幸竟引来莫大的荣誉。
　　我告诉过您了，我发现父亲已经死去；
　　他腰间开了口子；他的鲜血将我的责任
　　印在地上，让我的痛苦变得更加深沉；
　　说得恰当些，他那落到这种地步的英勇
　　通过伤口向我大声疾呼，催我赶紧提起诉讼；
　　为了让最正直的国王能够听一听详情，
　　他的英勇通过我这可怜的嘴借用我的声音。
　　陛下，您可别容许这种横行霸道
　　在您的权威下竟在您的眼前逍遥；
　　您可别容许最无畏的勇士随时有遭受
　　肆无忌惮的打击的危险而对凶手却不予追究；
　　您可别容许一个愣小子败坏他们的光荣，
　　把他们打在血泊中，害得他们遗恨无穷。
　　那愣小子刚刚夺走您这么一位骁勇的老兵，
　　假如不给他报仇，他就会失去为您效力的热情。
　　总之，我的父亲死了，我求您替他报仇雪耻，
　　不仅为了减轻我的痛苦，更为了维护您的利益。
　　死了一个有身分的人物，您不免受到损害；
　　您可得拿另一条命来偿命，用血来还清血债。
　　这祭品您可别留给我，但您得献给您的王冠，
　　献给您自身，献给您的尊严；
　　依我说，陛下，为了整个国家的幸福，
　　您可得杀了这肆意行凶、不可一世的狂徒。
费尔南
　　唐•狄埃格，你就答辩吧。
唐•狄埃格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一没了力气就不再活下去，他是多么值得羡慕！
　　但愿漫长的一生为勇敢的人们
　　在他们的晚年都酝酿起不幸的命运！
　　我长年累月的奋斗赢得无数光荣，
　　我从前处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可我如今却看到自己只因活得太久
　　竟横遭凌辱，再也抬不起头。
　　战斗，围攻，埋伏，从来都没能碰我一下，
　　阿拉贡，格拉纳达，您所有的敌人，我所有的仇家，
　　从来都没有能够将我欺侮，
　　伯爵竟在您的宫中几乎在您眼下将我凌辱，
　　他因您的选择而嫉恨，又因我的衰老无力
　　让他占了便宜而扬扬得意。
　　陛下，假如我不曾养过一个无愧于自己的国家、
　　无愧于自己的国王、无愧于我的儿子的话，
　　我这在戎马生涯中积成的满头白雪，
　　我这无数次为替您效劳而慷慨洒下的鲜血，
　　我这从前吓得敌军惊恐万状的臂膀，
　　恐怕就会全都带着奇耻大辱走向坟场。
　　他助了我一臂之力，叫伯爵一命呜呼；
　　他为我恢复了名誉，洗雪了我的耻辱。
　　假如显示出勇敢，表现出愤怒，
　　替一记耳光报仇理应受到惩处，
　　风暴的雷霆就只该向我猛扑而来：
　　臂膀若有差错，人们往往就处罚脑袋。
　　无论别人把这引起我们争辩的事情说成罪行与否，
　　陛下，我都是这事情的头，我儿子不过只是手。
　　虽然施梅娜抱怨他杀了她的父亲，
　　但如果我干得了，他就决不会做这件事情。
　　因此您可得砍下这岁月就要夺走的脑袋，
　　把那还能效劳的手替您留下来。
　　您这就拿我来偿命，让施梅娜称心：
　　我决不抗拒，我接受我的死刑；
　　对严厉的圣旨，我决不暗自埋怨，
　　只要死得不丢脸，我就死而无憾。
唐•费尔南
　　这件事很重要也很受重视，
　　已经引得议论纷纷，值得深思。
　　唐•桑西，你这就把施梅娜送回家去。
　　唐•狄埃格会把我的宫廷和他的信义当做监狱。
　　叫人把他的儿子给我找来。我会替你们主持正义。
施梅娜
　　圣明的王上啊，让凶手抵命，真是合情合理。
唐•费尔南
　　你就歇会儿吧，我的孩子，你得止住你的悲伤。
施梅娜
　　吩咐我休息，这就等于让我的痛苦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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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卷风
小龙卷风 2018-03-30 19:21:22

第三幕
　　
第一场
　　　　唐•罗德里格，艾尔薇拉
　　
艾尔薇拉
　　罗德里格，你作了什么孽？你到谁家来了，冒失鬼？
唐•罗德里格
　　我沿着我这可悲的命运的必由之路上门请罪。
艾尔薇拉
　　你哪儿来的这种前所未见的傲气和胆量，
　　居然闯到这因你而充满悲哀的地方？
　　怎么！难道你一直闯到这儿来冲撞伯爵的幽魂？
　　难道你没有杀他？
唐•罗德里格
　　　　　　　　　他活着我就没脸见人；
　　我的名誉要我亲手捅他那么一家伙。
艾尔薇拉
　　可你却到死者的家里来找你的庇护所！
　　难道凶手曾经到这种地方避过难？
唐•罗德里格
　　我到这里来只是向我的法官投案。
　　你可别再拿惊讶的眼神将我打量；
　　既犯下了血案，我就得寻求死亡。
　　我的法官就是我的爱情，就是我的施梅娜：
　　既然；免不了她的怨恨，我就该回老家，
　　我到这儿来，就像迎接莫大的幸福，
　　听候她亲口宣判，等待她亲手惩处。
艾尔薇拉
　　你倒不如避开她的眼睛，避开她的怒火；
　　在她的气头上，你最好还是躲一躲。
　　走吧，你就别去招惹她沸腾的怨尤
　　将会激起的那些最初的念头。
唐•罗德里格
　　不，不，我那已经生了气的亲爱的对象
　　看到我来等候处刑不会再火冒三丈；
　　假如我能加剧她的愤怒来让我早些一命呜呼，
　　我就避开这压得我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极度痛苦。
艾尔薇拉
　　施梅娜在宫里哭得泪如雨下，
　　非得有人好生陪着她才回得了家。
　　罗德里格，躲一躲吧，我求你别叫我发愁。
　　人家要是看见你在这里，什么闲话说不出口？
　　难道你肯让讲人坏话的家伙指责她居然容忍
　　杀她父亲的凶手赖在她家里，害得她更加苦闷？
　　眼瞅着她就要到家；她来了，我已经望见了她：
　　为了她的名誉，罗德里格，说什么你也得躲一下。
　　
第二场
　　
　　　　唐•桑西，施梅娜，艾尔薇拉
　　
唐•桑西
　　是的，小姐，你得有血淋淋的祭品：
　　你的愤怒可以理解，你的眼泪也合乎常情；
　　我不想凭我不断的劝解来让你消气，来给你慰藉。
　　但假如我能有机会给你帮助，
　　你就用我的剑来将那罪人惩处；
　　你就用我的爱情来替这血案报仇：
　　在你的指挥下，我自有厉害过人的手。
施梅娜
　　我真不幸！
唐•桑西
　　　　　　我求你答应让我效力。
施梅娜
　　这恐怕会得罪王上，陛下已答应替我主持正义。
唐•桑西
　　你得知道，正义总是这么没精打采，拖拖拉拉，
　　只因这种旷日持久，罪行往往就逃避了惩罚；
　　正义的姗姗来迟与遥遥无期害得无数泪水白流。
　　你就答应了吧，让一个骑士用利剑来替你报仇：
　　这条路更加靠得住，处治起来也更加爽气。
施梅娜
　　这是万不得已才用的下策；假如非得走这步棋，
　　假如你对我的不幸的这种怜悯能够始终保持，
　　到那时你就可以自由地替我报仇雪耻。
唐•桑西
　　这是我的灵魂所向往的唯一幸福；
　　只要有这个指望，我回去也就心满意足。
　　
第三场
　　
　　施梅娜，艾尔薇拉
　　
施梅娜
　　我终于感到了自由，终于能够不受拘束地让你
　　看看我这剧烈的哀痛的打击；
　　我终于能够让我这悲伤的叹息找到出路，
　　终于能够向你袒露我的灵魂，诉说我的痛苦。
　　我的父亲死了，艾尔薇拉；第一把利剑
　　才到罗德里格手上，就砍断了他的生命线。
　　哭吧，哭吧，我的双眼啊，任你们化成飞瀑！
　　我的前半生已经把我的后半生送进了坟墓，
　　又逼着我在受到这致命的打击之后
　　替我在剩余的岁月中再也见不到的生命报仇。
艾尔薇拉
　　你歇一歇吧，小姐。
施梅娜
　　　　　　　　　　啊！在这巨大的不幸里
　　你竟提起休息，多么不合时宜！
　　假如我对造成我的痛苦的那只手恨不起来，
　　到什么时候我才撇得开我的悲哀？
　　假如我指控一件罪行却又因罪犯而堕入情网，
　　除了痛苦一辈子，我还能指望什么下场！
艾尔薇拉
　　他害得你失去了父亲，你对他居然还说爱！
施梅娜
　　光说爱还不够，艾尔薇拉，我对他简直有些崇拜；
　　我的爱情反抗着我的怨恨；
　　我从自己的冤家身上找到自己的情人；
　　我感到，虽然我怒火中烧，
　　但罗德里格在我心里却依然和我父亲斗得不可开交：
　　他攻击我父亲，紧逼着他，他让步，他抵抗，
　　一会儿强，一会儿弱，一会儿又得意扬扬，
　　只是经过愤怒和爱情这场激烈的斗争，
　　他撕碎了我的心，却不曾割裂我的灵魂；
　　不管我的爱情对我具有怎样的权威，
　　为了尽到我的责任，我决不听它支配；
　　我毫不犹豫地奔向我的名誉逼得我非去不可的地方。
　　罗德里格实在可爱，我对他的眷恋使我悲伤；
　　我的心已经拿定主意；无论心里怎么斗争，
　　我都忘不了我父亲已经死去，忘不了我的责任。
艾尔薇拉
　　你还想不想对他起诉？
施梅娜
　　　　　　　　　　　啊！冷酷的意图！
　　让我感到迫不得已的残忍的起诉！
　　我要他的脑袋，却又生怕得到它：
　　他死我就跟着死，而我却又偏要惩治他！
艾尔薇拉
　　丢开吧，小姐，丢开这悲惨的决定；
　　你可别硬向自己下达这么专横的命令。
施梅娜
　　什么！我的父亲死了，几乎就死在我的怀抱里，
　　他的血喊着要报仇，我却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我的心可耻地被别种魔力突然抓住，
　　竟以为我欠他老人家的只是几颗毫无用处的泪珠！
　　我居然会容忍一种蛊惑人心的爱情
　　靠卑怯的沉默毁了我的名声！
艾尔薇拉
　　小姐，相信我吧，向一位可爱的对象
　　少作些狂热的反抗，你就会得到原谅；
　　向亲爱的情人问罪，你可真尽到了本分，
　　你已经见过王上；你就别再急着要听下文，
　　别再死抱着你这古怪的脾气。
施梅娜
　　这关系到我的名誉，我得报仇雪耻；
　　无论温情脉脉的希望拿什么来将我欺骗，
　　任何借口对高贵的心灵都不体面。
艾尔薇拉
　　不过你既爱上罗德里格，他就不会叫你讨厌。
施梅娜
　　这我承认。
艾尔薇拉
　　　　　　那你到底想怎么办？
施梅娜
　　为了了却我的烦恼，保全我的名誉，
　　我得对他起诉，叫他抵命，再随他死去。
　　
第四场
　　
　　　　唐•罗德里格，施梅娜，艾尔薇拉
　　
唐•罗德里格
　　好吧！省得给你添起诉的麻烦，
　　你这就周全你这不让我活下去的体面。
施梅娜
　　艾尔薇拉，我们在哪儿啊？是谁闯进我的眼帘？
　　罗德里格竟在我家里！罗德里格竟在我面前！
唐•罗德里格
　　你可别怜惜我的生命：你这就尝一尝
　　叫我抵命、替你报仇的好滋味，我决不反抗。
施梅娜
　　唉！
唐•罗德里格
　　　听我说下去。
施梅娜
　　　　　　　　我得去死。
唐•罗德里格
　　　　　　　　　　　　你等一下。
施梅娜
　　你走吧，你就让我去死吧。
唐•罗德里格
　　　　　　　　　　　　　我只有几句话；
　　说完了，你就单拿这把剑来回答我。
施梅娜
　　什么！拿这依然沾满我父亲鲜血的家伙！
唐•罗德里格
　　我的施梅娜……
施梅娜
　　　　　　　　　这讨厌的东西你就快给我拿走，
　　一看见它，你的罪行和你的生命就叫我诅咒。
唐•罗德里格
　　你倒不如看看它，好让你的怨恨激化，
　　好让你迸发出更大的怒火来赶紧将我惩罚。
施梅娜
　　它沾有我的鲜血。
唐•罗德里格
　　　　　　　　　你快把它浸在我的血泊中，
　　这样你就让你鲜血的颜色从它身上失去影踪。
施梅娜
　　啊！多么残酷啊，只一天工夫这凶器就害得父亲
　　在刀光剑影中丧命，害得女儿因目睹惨状而痛心！
　　你就快给我拿走这劳什子，我对它实在忍无可忍：
　　你偏要我听你说下去，你真叫我痛不欲生！
唐•罗德里格
　　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但我并不想
　　打消让你亲手结束我这可悲的生命的愿望；
　　因为我毕竟不指望我对你的热忱
　　因一种高尚的行为而引起卑怯的悔恨。
　　来势过猛的狂热所带来的这无可弥补的损失
　　败坏了我父亲的名誉，也让我蒙受了羞耻。
　　你得知道一记耳光叫一个堂堂男子多么难受。
　　这侮辱同样损害到我，我自然得找这个罪魁祸首：
　　我碰见了他，我就替我的父亲和我的名誉报了仇；
　　这事儿假如我还得干下去，我恐怕也不会住手。
　　说真心话，我的爱情为了你并不是没有
　　相当长久地跟我的父亲和我自己进行过搏斗；
　　你就想一想这爱情的力量吧：受到这样的欺侮，
　　连要不要报仇，我居然都会一再踌躇。
　　我被迫惹你生气，不然我就只得含垢忍辱，
　　我发觉我自己的出手也未免过于仓促，
　　我太莽撞了，这罪过我决不否认；
　　你的美丽几乎害得我失去了平衡，
　　假如抵挡不了你这最难抗拒的魅力，
　　一个不顾脸面的人恐怕就配不上你；
　　虽然我曾在你的心目中占据过这种位置，
　　但你过去爱我的勇敢，也许从此就会恨我的无耻；
　　听凭你爱情的调遣，遵从你爱情的旨意，
　　我就不配得到你的爱情，我就会名誉扫地。
　　这番话我还得对你说，虽然我为这番话而叹息，
　　但我只要一息尚存也要再给你说一遍这个道理：
　　我得罪了你，但为了洗雪我的耻辱，
　　为了配得上你，我不得不走到这个地步；
　　不过，对名誉，对我的父亲，我都问心无愧，
　　现在我特地来向你赔罪：
　　正为了向你献岀我的生命，你才在这里看到我。
　　我不得不做的事儿我做了，该做的事儿我正在做。
　　我知道你死去的父亲会驱使你讨伐我的罪行；
　　但我决不想躲开不做你的祭品：
　　你这就拿出勇气杀了我这为了自己的名声
　　而叫你父亲流尽鲜血的凶手来祭奠他的亡魂。
施梅娜
　　啊！罗德里格！说真的，虽然我成了你的仇敌，
　　但我却不能责备你避开了羞耻；
　　无论我怎样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我都不怪你，我只怨我的厄运。
　　我知道名誉在受到这种侮辱之后
　　对热血沸腾的高贵勇士会提出什么要求：
　　你只不过尽了一个正人君子的义务而已；
　　你这样做也就教我把自己的责任记在心里。
　　你这给我带来噩耗的英勇用你的胜利让我受到教育；
　　这英勇报了你父亲的仇，也保全了你的名誉：
　　同样的忧虑叫我牵肠挂肚，我也得维护
　　我的名誉，我也得报我的父仇，这真使我感到痛苦。
　　唉！你卷入这场冲突此刻真叫我失望。
　　假如别的什么灾祸引起我父亲的丧亡，
　　我的灵魂或许就会凭借和你相逢的幸福
　　而得到它所能得到的惟一的安抚；
　　当你这么亲爱的手抹去我的眼泪，
　　我或许就会减轻痛苦并感到陶醉。
　　但既然失去了父亲，我就得叫你抵命；
　　对我爱情的这种克制来自我的令名；
　　这可怕的义务，它的吩咐缠得我厌烦到极点，
　　它迫使我千方百计地盘算着要叫你完蛋。
　　因为我毕竟不指望我对你的这份心
　　由于要惩罚你而沦为卑怯的柔情。
　　无论我们的爱情怎样促使我替你着想，
　　我的勇敢都应该和你的勇敢毫发不爽：
　　你仗着杀我父亲来显示你有爱我的资格；
　　我也得靠让你偿命来表明我配你毫无愧色。
唐•罗德里格
　　那么，名誉吩咐你干的事儿，你就别再拖延：
　　你的名誉要我的脑袋，我就丢了这脑袋由你去管；
　　请把它作为献给你这高尚的追求的祭品：
　　你这一击会和你的判决一样叫我高兴。
　　让我在犯罪以后等待拖拖拉拉的处置，
　　这就会害得你的荣誉和我的死刑一样姗姗来迟。
　　倘若死于这么漂亮的一击，我就死得再幸福也没有。
施梅娜
　　得了，我是你的对手，可不是你的刽子手。
　　你要是把你的脑袋交给我，难道我就收得下？
　　我不能不攻击它，可你却应该保卫它；
　　我只能从别人手里得到你的头颅，
　　我只能对你起诉，但不能将你惩处。
唐•罗德里格
　　无论我们的爱情怎样促使你替我考虑，
　　你的勇敢都应该和我的勇敢并驾齐驱；
　　借别人的手来替你的父亲报仇，
　　我的施梅娜，相信我吧，这就比我的勇敢稍逊一筹：
　　我只凭我的手，只凭我的力量报了仇，雪了恨，
　　你也该只靠你的手、你的力量负起报仇的责任。
施梅娜
　　多么残酷啊！为什么这一点你就抓住不放？
　　你报仇没请助手，你却偏要给我帮忙！
　　我会像你一样，我自有不同寻常的铁石心肠：
　　我的光荣可容不得你来分享。
　　我的父亲，我的名誉，都不肯把任何希望
　　寄托在你出于爱情或出于绝望的行动之上。
唐•罗德里格
　　你为了名誉竟不肯宽容！唉！无论我怎么请罪，
　　难道我终究都得不到你的这种慈悲？
　　你就以你先父的名义或者凭我俩的交情
　　惩罚我吧，怀着报复心，或至少出于怜悯。
　　死在你手里，比起在你的怨恨中生活，
　　你可怜的情人着实会少受些折磨。
施梅娜
　　你走吧，我不恨你。
唐•罗德里格
　　　　　　　　　　　你该恨我。
施梅娜
　　　　　　　　　　　　　　　　我恨不起来。
唐•罗德里格
　　你就这么不怕外面的流言，不怕别人的责怪？
　　一旦人家知道我犯了罪而你对我的感情却一如既往，
　　嫉妒和欺骗什么鬼话不会去四处张扬！
　　你得堵住它们的嘴巴，我们别再谈下去，
　　你就结果了我来保全你的名誉。
施梅娜
　　给你留条活命，我的名誉会发出更大的光芒；
　　我巴不得那最卑劣的嫉妒的叫嚷
　　只因知道我既爱慕你又将你控告，
　　就既把我捧上天去又可怜我的烦恼。
　　你走吧，在我悲痛欲绝的时刻你就别再表示
　　这虽然叫我恋恋不舍但我却必须忘却的情意。
　　你就让这苍茫夜色遮住你的出发点；
　　人家要是看见你离开这里，我的名誉就要担风险。
　　倘若知道我曾容你留在我的深闺，
　　恶言中伤就得到它一心要找的机会：
　　你就别给诽谤提供攻击我的德行的口实。
唐•罗德里格
　　让我死吧！
施梅娜
　　　　　　　你就走吧。
唐•罗德里格
　　　　　　　　　　　　你打的什么主意？
施梅娜
　　尽管这么热烈的柔情干扰了我的悲愤，
　　但我还是要尽一切可能替我的父亲报仇雪恨；
　　不过，虽然这么残酷的义务丝毫也不肯宽容，
　　我的心愿却是只求什么事儿都别成功。
唐•罗德里格
　　啊，神奇的爱情！
施梅娜
　　　　　　　　　　啊，极度的不幸！
唐•罗德里格
　　我们的父亲害得我们流了多少泪，伤了多少心！
施梅娜
　　罗德里格，这谁料得到？
唐•罗德里格
　　　　　　　　　　　　　施梅娜，这谁说得定？
施梅娜
　　幸福离我们已经这么近，怎么一转眼就失去踪影？
唐•罗德里格
　　已经这么靠近海港，怎么和表面情况完全两样，
　　一场来得这么突然的风暴竟打破了我们的希望？
施梅娜
　　啊！致人死命的痛苦！
唐•罗德里格
　　　　　　　　　　　　啊！无济于事的懊恼！
施梅娜
　　你走吧，我再催你一声，我再不听你唠叨。
唐•罗德里格
　　别了；只要我得因你的起诉而偿命，
　　我就拖着我这条奄奄一息的命去受刑。
施梅娜
　　假如我见到你这种结局，我向你起誓：
　　我立刻就跟在你的后面离开人世。
　　别了；你走吧，别叫人看见你，你得特别小心。
艾尔薇拉
　　小姐，无论苍天给我们带来什么不幸……
施梅娜
　　你就别再打扰我，且容我暗自惆怅。
　　我真想趁这夜阑人静痛哭一场。
　　
第五场
　　
　　　　唐•狄埃格
　　
　　我们永远尝不到完美的喜悦的滋味：
　　我们最幸运的成功总有悲哀相随；
　　在这种结局里总有些忧虑
　　扰乱我们纯真的欢愉。
　　我的心在幸福中就感受到这忧虑的打击：
　　我沉浸在欢乐中，但我又因惶恐而战栗。
　　我察觉到那欺侮过我的仇人已经完蛋；
　　但这替我报了仇的手我却一直没能看见。
　　我徒然地绞尽脑汁，白白地操心留神，
　　不顾自己的老态龙钟，我跑遍了全城：
　　我的风烛残年给我剩下的这点儿力量
　　毫无结果地耗尽在寻找这个胜利者的路上。
　　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在这么昏沉的夜间，
　　我都想拥抱他，但我拥抱的只是一片黑暗；
　　我这因骗人的幻影而失望的父爱
　　于是变成了猜疑，更叫我怕得厉害。
　　我没有发现他逃跑的迹象；
　　我怕的是那死去的伯爵的仆从和朋党；
　　他们人多势众，真叫我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罗德里格不是遭了毒手，就是在牢里苟延残喘。
　　公正的苍天啊！究竟是我依然凭外表认错了对象，
　　还是我终于看见了自己惟一的希望？
　　正是他，我可别再怀疑；我的心愿得到满足，
　　我的忧虑化为乌有，我的烦恼终于消除。
　　
第六场
　　
　　　　唐•狄埃格，唐•罗德里格
　　
唐•狄埃格
　　罗德里格，老天爷到底让我见到了你！
唐•罗德里格
　　唉！
唐•狄埃格
　　　　你就别把叹息和在我的欢乐里；
　　让我喘口气再来把你称赞一番。
　　我的勇敢没有理由否认你的勇敢；
　　你出色地学了我英勇的榜样，你非凡的大无畏精神
　　让我家族的那些英雄在你的身上再生；
　　你真不愧是他们的后裔，不愧是我的儿子；
　　你初试霜刃就比得上我所有的剑击；
　　你因这严峻的考验而斗志昂扬的青春出于崇高的热情保全了我的名声。
　　啊，我暮年的支柱，我幸福的顶峰，
　　你摸一摸我的白发吧，正是你给我争得了光荣；
　　来吧，来吻一吻我这面颊，认一认你的刚强
　　所洗雪的耻辱曾留下痕迹的地方。
唐•罗德里格
　　光荣本来就属于您；既然我是您的儿子，
　　全靠您操心才长大成人，我就不能稍有迟疑。
　　我总觉得无限幸福，我的灵魂深处因我的尝试
　　博得赋予我生命的亲人的欢心而狂喜；
　　但如果在您之后我大胆地让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
　　您在快乐中可不要嫉妒。
　　您得容许我的绝望有爆发出来的自由；
　　您的赞语对我的绝望已经哄得相当长久，过于长久。
　　我并不懊悔我替您尽了义务；
　　但您得还我这一击从我手里夺去的幸福。
　　我的臂膀为了替您报仇举起剑来跟我的爱情对抗，
　　凭这光荣的一击害得我失去自己心爱的姑娘。
　　您什么也别再说了；为了您我的一切都已丧失净尽：
　　我已经问心无愧地报答了您对我的恩情。
唐•狄埃格
　　你就举起吧，高高地举起你这胜利的硕果：
　　我只给了你生命，你却让光荣重又属于我；
　　因为名誉对我比生命更重要，
　　现在我对你就更应该回报。
　　不过你得让你高尚的心摆脱这种软弱；
　　我们只把荣誉放在眼里，看得中的姑娘天底下多得多！
　　爱情仅仅是一种快乐，荣誉却是一种义务。
唐•罗德里格
　　啊！您都说了些什么？
唐•狄埃格
　　　　　　　　　　　　这你都该清楚。
唐•罗德里格
　　我被损害的荣誉正在我自己身上进行报复；
　　您却贸然劝我迎接这种交换的耻辱！
　　这耻辱并没有什么不同，它总是紧跟
　　那毫无胆量的军人和毫无信义的情人。
　　您对待我的忠诚可得公正；
　　您可得宽容我坚守自己的海誓山盟；
　　我这怎么也砸不断的锁链实在太坚固；
　　虽然我不再抱什么希望，但我的诺言依然将我约朿；
　　我既抛不下又得不到施梅娜，
　　我寻求的死亡就是对我最好的惩罚。
唐•狄埃格
　　现在还不是你寻求死亡的时候：
　　你的君王和祖国正需要你大显身手。
　　那令人担忧的舰队已经闯到这条大河上，
　　正想突然袭击这座城市，掠夺这带地方。
　　摩尔人眼看就要进来，一小时后，涨潮和夜晚
　　就会无声无息地把他们引到我们的城关。
　　宫廷乱成一团，老百姓惊恐万分；
　　只听得一片喊声，只看见满目泪痕。
　　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我的幸运
　　让我在自己家里见到五百位友人，
　　他们听说我受了欺侮，出于同一种热情，
　　纷纷前来表示要替我打抱不平。
　　你比他们先走了一步；但他们敢做敢为的双手
　　会更加痛快地杀得那些非洲人鲜血直流。
　　走在他们的前头吧，这正是荣誉对你的要求；
　　这群勇士正希望你去做他们的领袖。
　　你这就去顶住那帮夙敌的攻击：
　　若肯献身，你就到那里去争得壮烈的一死，
　　既然机会到了你手里，你就千万别松手；
　　你就让你的国王因你的牺牲而得救；
　　不过你最好是满载着荣誉踏上归途。
　　别让你的光荣只限于洗雪一种耻辱，
　　你得让你的光荣走得更远，你得凭你的勇敢
　　逼得你的国王宽大为怀，逼得施梅娜哑口无言；
　　你如果爱她，就记住要打了胜仗回家，
　　这是你重新赢得她的心的惟一办法。
　　但光阴太宝贵了，可别只顾谈话而耽误了时间；
　　我就跟你说到这儿，我希望你这就奔向前线。
　　来，跟我走，你这就去战斗，去告诉你的国王：
　　他因伯爵而蒙受的损失就要因你而得到补偿。

赞
小龙卷风
小龙卷风 2018-03-30 19:22:17

第四幕
　　
第一场
　　
　　　　施梅娜，艾尔薇拉
　　
施梅娜
　　难道这不是一种谣传？你可清楚，艾尔薇拉？
艾尔薇拉
　　你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大伙儿会怎么赞美他，
　　怎么异口同声地把这位青春年少的英豪
　　那些辉煌的功绩抬得天一般高。
　　摩尔人在他面前出场只感到羞愧；
　　他们的进攻十分仓促，他们的溃逃更加狼狈；
　　三小时的战斗给我们的战士
　　带来两个沦为俘虏的国王和一场彻底的胜利。
　　这领队的英勇竟没有遇到什么障碍。
施梅娜
　　所有这些奇迹难道都是罗德里格亲手创造出来？
艾尔薇拉
　　这两个国王就是他那高尚的努力的代价；
　　他亲手将他们击败，他亲手将他们捉拿。
施梅娜
　　你从谁那儿打听到这些离奇的新闻？
艾尔薇拉
　　从老百姓那儿，他们正到处颂扬他的功勋，
　　把他说成他们欢乐的源泉和创造人，
　　他们的救星，他们的守护神。
施梅娜
　　王上可是凭什么眼光发现他这非凡的勇敢？
艾尔薇拉
　　罗德里格还没敢在陛下眼前露面；
　　倒是狂喜的唐•狄埃格替这胜利者把那两个戴锁链
　　又戴王冠的俘虏领到王上跟前，
　　并恳求这位宽宏大量的君主开恩接见他这个拯救了国家的人物。
施梅娜
　　他就没有受伤？
艾尔薇拉
　　　　　　　　　我倒没听说他挂了什么彩。
　　你脸都变色了！你可得清醒过来。
施梅娜
　　我也得再度激起我这减弱了的怒气：
　　难道一想起他我就得忘记我自己？
　　人家夸奖他，赞扬他，我心里居然毫无异议！
　　我的荣誉竟一言不发，我的责任竟无能为力！
　　平静下来吧，让我的愤怒行动起来吧，我的爱情：
　　虽然他打败了两个国王，但他却杀了我的父亲；
　　这些让我看出我的不幸的可怜的衣服
　　竟成了他的英勇最初的产物；
　　无论外面人家怎么谈论他这么高尚的心，
　　这里的每件遗物都在向我控诉他的罪行。
　　啊，面罩，黑纱，丧服，寄托哀思的装饰，
　　他第一次胜利就逼得我办的隆重的丧事，
　　你们给我的怨恨带来了力量，
　　你们可得努力支持我的荣誉同我的爱情对抗；
　　一旦我的爱情抓到过多的权能，
　　你们就得向我的理智提起我可怜的责任，
　　你们就得毫无顾忌地给那占上风的手以打击。
艾尔薇拉
　　你可得克制这腔怒气，公主已来到这里。
　　
第二场
　　
　　　　公主，施梅娜，莱奥诺尔，艾尔薇拉
　　
公主
　　我到这里不是来减轻你的痛苦；
　　确切地说，我是来让我的叹息陪伴你的泪珠。
施梅娜
　　你倒不如分享这共同的狂喜，
　　品尝这苍天赐给你的甜蜜，
　　公主啊，除了我，谁也没有权利长吁短叹。
　　罗德里格已经让我们摆脱了的那种祸患，
　　他带领的队伍使你的国家得救，
　　如今只容我一个人泪水难收：
　　他救了全城的百姓，他帮了王上的忙；
　　他那无所畏惧的臂膀偏偏只叫我悲伤。
公主
　　我的施梅娜，他可真是创造了奇迹。
施梅娜
　　这令人烦恼的消息已经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听见人们到处都在高声议论
　　他既是个勇敢的军人，又是个倒霉的情人。
公主
　　这深得人心的谈论有什么值得你烦恼？
　　人们交口称誉的这年轻的玛斯往常总叫你眉开眼笑；
　　他一直赢得你的心，他一直对你惟命是从；
　　夸奖他的英勇，就是给你的选择带来光荣。
施梅娜
　　人人都能公正地赞扬他的英勇，
　　可是称赞他对我却是一种新的苦痛。
　　大家把他抬举得这么高，这就害得我格外伤心：
　　一看到他赢得的荣誉，我就想起我失去的父亲。
　　啊！怀春的姑娘心里这叫人断肠的悲伤！
　　他的功劳我知道得越多，我的情火就燃烧得越旺：
　　但我的责任毕竟最有力量，
　　会不顾我爱情的阻挡，去将他追究，叫他灭亡。
公主
　　昨天这责任曾让你受到高度的赞赏；
　　你作出的努力显得那么高尚，
　　那么无愧于一颗高贵的心，引得宫廷
　　人人都佩服你的勇气，人人都惋惜你的爱情。
　　不过我这出于忠诚的友谊的劝告你可听得进？
施梅娜
　　不听你的话说不定就会害得我犯下罪行。
公主
　　这责任昨天合理，今天就不再公道。
　　罗德里格现在就是我们惟一的依靠，
　　就是这崇拜他的民族的希望和爱慕，
　　就是卡斯蒂利亚的支柱，就是摩尔人的恐怖。
　　只有在他身上，你的父亲才获得再生，
　　这句实话就连王上也都首肯；
　　倘若你要我末了用两句话来表明我的思想，
　　我就说：逼他抵命，你就会害得国家遭殃。
　　怎么？难道替父亲报仇就可以让自己的祖国沦于敌手？
　　和我们背道而驰，难道你这追究还合情合理？
　　难道这个罪我们也有份，都得受到处治？
　　这倒不是说你无论如何只能
　　和你先父迫使你控告的这个冤家结婚；
　　我似乎自己就希望引起你的嫉妒：
　　你就让他失去你的爱，但你得替我们给他留条活路。
施梅娜
　　啊！我可没有这么多仁慈；
　　这激怒了我的责任可不受什么限制。
　　虽然我的爱情对他这个胜利者不能忘怀，
　　虽然这民族将他崇拜，虽然王上将他抚爱，
　　虽然最英勇的战士都在他的周围，
　　但我还是得拿我的翠柏去压倒他的月桂。
公主
　　当我们的责任攻击他这么宝贵的脑袋
　　来替一位父亲报仇，这诚然激昂慷慨；
　　可是当他连为国捐躯都不在话下，
　　那就因达到格外难能可贵的境界而显得更加伟大。
　　不，相信我吧，扑灭你的爱情，这就已够他难受：
　　倘若从你的心里把他抹杀，对他的惩罚就未免过头。
　　那就让国家利益迫使你服从这项君命：
　　你究竟相信王上会答应你什么申请？
施梅娜
　　他会拒绝我，但我总不能沉默不语。
公主
　　我的施梅娜，对你想做的事，你可得深思熟虑。
　　别了：你一个人或许能从容考虑这个问题。
施梅娜
　　面对父亲的亡灵，我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三场
　　
　　　　唐•费尔南，唐•狄埃格，唐•阿里亚斯，唐•罗德里格，唐•桑西
　　
唐•费尔南
　　啊，你这勇敢的后来人，你出身的这个名门望族
　　历来是卡斯蒂利亚的光荣和支柱，
　　啊，你这无数因骁勇而闻名的祖先的后裔，
　　你初露锋芒就和他们不分高低，
　　我的力量太小了，实在不足以给你奖励；
　　要表彰你的丰功伟绩，我简直无能为力。
　　国家摆脱了这样的劲敌而化险为夷，
　　我的权杖靠你的帮助又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里，
　　摩尔人在我面对那一片惊恐不安
　　还没来得及下令击退敌军便已狼狈逃窜，
　　你这些功劳真害得你的国王
　　没有办法也没有希望还清欠你的这笔帐。
　　不过你俘虏的两个国王倒可以算是你得到的酬报：
　　他俩都当着我的面给了你“熙德”这个称号。
　　既然“熙德”在他们的语言里如同君王，
　　对你这崇高的荣誉称号我就不必向往：
　　往后你就叫“熙德”吧；让谁都向这威名让步；
　　让这威名使格拉纳达和托莱多[ ]充满恐怖，
　　让这威名向一切在我的治理下生活的人
　　显示你对我的价值，表明我对你的责任。
唐•罗德里格
　　陛下，您就别叫我害臊。
　　您过奖了，我出的力这么微不足道，
　　真羞得我在您这高贵的国王面前禁不住脸红，
　　我实在当不起您恩赐给我的光荣。
　　我深知：只要我的热血还在沸腾，只要我一息尚存，
　　我就得为您王国的利益而献身；
　　为了这崇高的目的纵然洒尽热血，停止呼吸，
　　我也不过是尽了一个臣下的义务而已。
唐•费尔南
　　在这义务的驱使下为我效力的臣民
　　不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奋不顾身地完成使命；
　　大无畏精神没到余勇可贾的时候，
　　那种胆量作不出你这么非凡的成就。
　　你就容我称赞你吧，请把这场胜利的真实经过
　　从头至尾再详细地给我说一说。
唐•罗德里格
　　陛下，您已经听说，在引得那么严重的惊恐
　　笼罩全城的那迫在眉睫的危险中，
　　聚集在我父亲那儿的一群友人
　　鼓舞了我依然六神无主的灵魂……
　　不过，假如我竟敢不经您授权就使用您的权力，
　　陛下，您可得宽恕我的冒失：
　　国难当头；他们的队伍正准备去作战；
　　我于是走进庭院，拿自己的脑袋去冒险。
　　假如我得拋弃这头颅，替您去冲锋陷阵
　　而流血牺牲，对我总显得格外相称。
唐•费尔南
　　我体谅你报仇雪耻的热情；
　　你捍卫的袓国正替你辩护，向我吁请：
　　你得相信，施梅娜往后再怎么说也没有用处，
　　我只不过为了安慰她才去听听她的控诉。
　　你再说下去。
唐•罗德里格
　　　　　　　　在我的带领下这支队伍于是向前挺进，
　　雄赳赳，气昂昂，脸上显示出一种自信。
　　我们出征时才五百人；但加上迅速赶来的援军，
　　抵达港口时我们已经发展到三千人，
　　一看见我们前进时的那种飒爽英姿，
　　就连最惊心掉胆的人也会重新鼓起勇气！
　　一到那儿，我就把三分之二的兵力
　　藏在当时发现的一些战船的舱底；
　　那人数随时都在增加的余下的人
　　就埋伏在我的周围，等得心急如焚，
　　扑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熬过那么紧张的一夜的好一段时光。
　　按我的指挥哨兵队伍也一样潜藏，
　　全都隐蔽起来，给我的计谋帮忙；
　　我大胆地假装接到了陛下的命令，
　　并当即传达要大家执行。
　　那来自繁星的闪闪烁烁的微明
　　终于随着涨潮让我们看出三十面帆影；
　　潮水不断地上涨，摩尔人和大海
　　一个劲儿地直向港口冲来。
　　我们放他们进来；整个世界对他们都显得平諍；
　　海港上没有岗哨，城墙上也没有卫兵。
　　我们的寂静无声麻醉了他们的精神，
　　他们得意忘形，以为已经突然袭击了我们；
　　他们毫无顾忌地靠了岸，抛了锚，下了船，
　　连奔带跑地投入等待着他们的包围圈。
　　这时我们一跃而起，所有的人
　　同时发出一片响彻云霄的吼声。
　　一听见这吼声，我们的伙伴就从战船上传来回响；
　　他们好像全副武装，摩尔人顿时晕头转向，
　　才登陆了一半，就吓得心惊胆战；
　　还没交手，就感到已经完蛋。
　　他们本是跑来抢劫的，谁料却遇到了打仗；
　　我们在海上向他们猛攻，在陆上抓住他们不放，
　　我们杀得他们血流成河，血流如注，
　　谁也来不及抵抗，谁也来不及赶回自己的队伍。
　　但不久，不顾我们的阻击，他们的头目收拾起残部，
　　他们于是重打起精神，忘记了恐怖：
　　那种没交战就先送命的羞耻
　　煞住了他们的混乱，鼓起了他们的士气。
　　他们稳住阵脚，向我们抽出大弯刀；
　　双方的鲜血流在一起，真叫人心惊肉跳。
　　田野，河流，他们的船队，我们的海港，
　　全都成了任死神高唱凯歌的屠场。
　　啊，多少英雄事迹，多少可歌可泣的战功
　　被埋没在苍茫夜色中，没有得到光荣！
　　只有每个战士才是自己所给予的沉重打击的见证，
　　黑暗里，谁也闹不清究竟在什么地方征服了命运！
　　我到处去给我们的伙伴打气，
　　吩咐一些人勇往直前，叮嘱另一些人坚持到底，
　　让拥上前来的战士排成队伍，送他们走向战场，
　　直到黎明我还没发觉已经天亮。
　　但曙光毕竟照出了我们的优势；
　　摩尔人看出自己的败局，胆量顿然消失：
　　一望见前来支援我们的队伍，
　　那挣扎的狂热就屈服于死亡的恐怖。
　　他们爬上自己的战船，砍断拴船的缆绳，
　　发出一阵直冲云霄的可怕的喊声，
　　他们乱哄哄地仓皇溃退，竟顾不到
　　自己的两个国王能不能和他们一起逃跑。
　　他们恐惧万分，连这本分都被抛在脑后；
　　涨潮把他们带来，落潮又把他们带走；
　　当这两个国王在我们的包围中陷入绝境，
　　他们那几个全给我们连捅了几刀的士兵
　　放胆地抢上前来保驾，只落得回了老家。
　　我亲自劝他们投降，可都是白搭：
　　他们手拿大弯刀，全不睬我的好言相劝；
　　但看到他们所有的士兵都倒在自己跟前，
　　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徒劳地抵抗，
　　于是他们问谁是长官；我应了上去，他们表示投降。
　　我于是给您同时送上他们这两个俘虏；
　　没有人再打下去，战斗也就结束。
　　我就是这样替您效劳……
　　
第四场
　　
　　　　唐•费尔南，唐•狄埃格，唐•罗德里格，唐•阿里亚斯，唐•阿隆斯，唐•桑西
　　
唐•阿隆斯
　　陛下，施梅娜就要来请求您主持公道。
唐•费尔南
　　啊，这令人遗憾的消息，这叫人心烦的义务！
　　　　（向唐•罗德里格）
　　你躲一躲吧，我不希望勉强她和你会晤。
　　为了表示衷心感谢，我得催你回避：
　　但走之前，你可得上来，让你的国王吻一吻你。
　　　　（唐•罗德里格下）
唐•狄埃格
　　施梅娜缠着他，怕是要搭救他。
唐•费尔南
　　听人告诉我她爱他，我这就来考验考验她，
　　你可得显出更忧郁的眼神。
　　
第五场
　　
　　　　唐•费尔南，唐•狄埃格，唐•阿里亚斯，唐•桑西，唐•阿隆斯，施梅娜，艾尔薇拉
　　
唐•费尔南
　　　　　　　　　　　　　　你终于如愿以偿，
　　施梅娜，这结局到底没辜负你的希望：
　　罗德里格虽然对我们的敌人占了优势，
　　但他因受到的种种打击已在我们的眼前谢世；
　　你可得感谢这替你向他报了仇的苍天。
　　　　（向唐•狄埃格）
　　你看她的脸色已经变得多么惨淡。
唐•狄埃格
　　您看她竟发愣了，在她这目瞪口呆中，
　　陛下，您可得赞叹理想的爱情的作用。
　　她的痛苦泄露了她内心的秘密，
　　再也不容您怀疑她的情意。
施梅娜
　　怎么！罗德里格就这么没了？
唐•费尔南
　　　　　　　　　　　　　　　不，不，他见到了光明，
　　而且对你依然保持着坚定不移的爱情：
　　你可得克制住你这因他而引起的悲哀。
施梅娜
　　陛下，我是高兴得发了愣，就像是伤心得发了呆：
　　大喜过望往往会害得我们情不自禁；
　　这种快乐一攫住心灵，就压倒理性。
唐•费尔南
　　你难道要我们像你一样相信这不可能的事？
　　施梅娜，你的痛苦实在表现得无可置疑。
施梅娜
　　好吧！陛下，我就由您给我的不幸再加上这灾祸，
　　我就听凭您把我的发愣说成是我痛苦的结果：
　　合情合理的悲伤害得我到了这个地步；
　　他一死就让他的头颅避开了我的起诉；
　　倘若他死于为国家利益而受到的种种打击，
　　我的父仇就报不成，我的打算就得放弃： 
　　他这么好的结局对我未免太不公正。
　　我要他抵命，并不要他光荣牺牲，
　　不要他赢得这把他抬举得这么高的齐声喝彩，
　　不要他安息于荣誉的灵床，而要他倒向断头台；
　　我要他替我父亲偿命，并不要他为国捐躯；
　　我要他的名字沾上污迹，我要他身后丧失荣誉。
　　为祖国而献身可算不上什么悲惨的命运；
　　这意味着借壮烈的牺牲让自己获得永生。
　　因此我喜欢他的胜利，而且不受罪就称心如意；
　　他的胜利让国家转危为安，又给我带来祭礼，
　　这祭礼正是所有军人中又高贵又出名、
　　头上戴着桂冠而不戴花冠的司令；
　　且用一句话来说明我从他这胜利中看出的意义：
　　拿他的尸体给我父亲的亡灵做祭礼，还有点价值……
　　唉！我被夺去的是怎样的希望！
　　罗德里格从此对我什么也不用放在心上；
　　我向来不屑一顾的眼泪又能拿他怎么样？
　　您整个的王国就是他通行无阻的地方；
　　在这里，有您这么个后台，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就像战胜了那些敌人一样，他已经让我失败，
　　奄奄一息的正义从他们的血泊中
　　给这胜利者的罪行带来一种新的成功；
　　我们正装点他这凯旋的盛典，对法律的蔑视
　　正驱使我们夹在那两个国王中间随着他的柩车转移。
唐•费尔南
　　我的孩子，你这一腔怒气未免太咄咄逼人。
　　要给人公正的评论，就得对他的功过通盘权衡：
　　他杀了你父亲，他害得你蒙受了羞耻；
　　但同样的公正却吩咐我表现出仁慈。
　　在抱怨我对这公案所流露的感情之前，
　　你要问问你的心：罗德里格可正主宰着你的心坎。
　　你这秘而不宣的爱情得感谢你的国王，
　　他的一番好意为你保留了这样一位情郎。
施梅娜
　　为我！居然留下这叫我发火的东西！我这死对头！
　　这给我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您竟这么不重视我这合情合理的起诉，
　　您居然以为不听我的控告就是给我好处！
　　既然您不肯替我的眼泪主持正义，
　　陛下，那您就答应让我诉诸武力；
　　他只知道靠武力来将我欺负，
　　我就只得也靠武力来进行报复。
　　我向您所有的骑士索取他的脑袋；
　　我说下了，谁给我送来这脑袋，谁就是我的主宰；
　　您就让他们和他较量吧，陛下；决斗一结束，
　　只要罗德里格受到惩处，那胜利者就是我的丈夫。
　　请容我借您的权威向大伙儿透露这个意思。
唐•费尔南
　　遗留在这一带地方的这种陈规陋习，
　　在惩罚一种不公正的侵犯的幌子下，
　　往往削弱那些最优秀的战士的国家；
　　这种恶习流弊的可悲的后患常常是害死无辜，保住罪犯。
　　我不能让罗德里格去冒险；他对我实在太宝贵，
　　我不能给他遭受反复无常的命运的打击的机会；
　　不管这么高尚的心会犯下什么罪行，
　　那些仓皇逃命的摩尔人已经让这种罪行失去踪影。
唐•狄埃格
　　怎么！陛下，就为他一个人您居然破除
　　这整个宫廷看着遵守了这么多回的制度！
　　假如他仗着您的庇护苟且偷生，
　　并以爱惜自己的性命为借口在所有重视荣誉的人
　　都只求死得光彩的时候竟不肯露一露面，
　　嫉妒会怎么说，您的臣民又会怎么看？
　　这样的恩典恐怕会大大地损害他荣誉的光辉：
　　最好还是让他毫无愧色地尝尝自己胜利果实的滋味。
　　伯爵有的是胆量，他都能凭勇气把伯爵惩办：
　　他既然像个勇士这么做了，他就得始终这么干。
唐•费尔南
　　既然你偏要这么干，我就答应让他做做看：
　　不过一个战士败下阵去，无数战士就会上来替换，
　　施梅娜对胜利者所许诺的价值
　　恐怕会促使我所有的骑士成为他的情敌：
　　叫他一个人和大伙儿较量似乎太不合理；
　　让他斗上一个回合也就差不离。
　　施梅娜，你就好好儿挑吧，挑个你中意的替手；
　　不过，在这场决斗之后你可别再提什么要求。
唐•狄埃格
　　请别拿这些话给那震惊于他的威力的人们做借口；
　　您就打开决斗场的大门，让谁都可以往里走。
　　面对罗德里格如今所显示的勇敢，
　　还会有什么十足狂妄的胆量再敢来向他挑战？
　　谁还会冒险来和这样的敌手对垒？
　　谁还会来充好汉，或者干脆说，做这个冒失鬼？
唐•桑西
　　您就打开决斗场的大门吧：来较量的人就在您眼前；
　　我就是这个冒失鬼，或者不如说，我就是这条好汉。
　　对我这按捺不住的渴望，请赐予这种恩典。
　　小姐，你可不要忘了你许下怎样的诺言。
唐•费尔南
　　施梅娜，你就让他做你的替手怎么样？
施梅娜
　　陛下，我答应这要求。
唐•费尔南
　　　　　　　　　　　　你们就准备明天较量。
唐•狄埃格
　　不，陛下，不必再等到明天交锋：
　　人有余勇，就总有成竹在胸。
唐•费尔南
　　刚下战场，难道马上就又去见高低！
唐•狄埃格
　　向您禀报战斗经过时，罗德里格已经缓过气。
唐•费尔南
　　我希望他至少得到一两个小时的休息；
　　不过我生怕这样的决斗开出先例，
　　为了向大家表示我是不得已才同意
　　我从来就不喜欢的这种流血的方式，
　　我和我的左右都不到场观看。
　　　　（向唐•阿里亚斯）
　　哪个决斗者勇敢，你就一人评判。
　　你得留心让双方都表现出正人君子的气派，
　　决斗一结束，你就把胜利者给我带来。
　　不管谁赢，他的辛劳都换得同样的代价；
　　我要亲手把他交给施梅娜，
　　让他得到她的信义作为报偿，
施梅娜
　　怎么！陛下，您竟把这么严酷的命令强加在我头上！
唐•费尔南
　　你抱怨我的吩咐；但你的爱情却不必理会你的怨尤，
　　只要罗德里格赢了，就可以无拘无束地将他接受。
　　对这么巧妙的决定，你就别再嘀咕；
　　两个决斗者不管谁赢了，我都让他做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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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卷风
小龙卷风 2018-03-30 19:23:26

第五幕
　　
第一场
　　
　　　　唐•罗德里格，施梅娜
　　
施梅娜
　　怎么！罗德里格，大白天里！你哪儿来的这种勇气？
　　你走吧，你会毁了我的名誉；你回去吧，我求求你。
唐•罗德里格
　　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到这里来，小姐，
　　趁那致命的打击还没降临，向你作最后的告别：
　　这促使我听命于你的坚定不移的爱情
　　在我向你表示敬意之前不敢答应让我毕命。
施梅娜
　　你居然就要与世长辞了！
唐•罗德里格
　　　　　　　　　　　　　我正向那让我这一生
　　听任你怨恨的幸福的时刻飞奔。
施梅娜
　　你居然就要没命了！难道唐•桑西就这么可怖，
　　连你这不屈不挠的心都望而却步？
　　谁让你变得这么软弱？又是谁使他显得这么有力？
　　罗德里格就要决斗了，竟然感到自己已经奄奄一息！
　　你这不怕我父亲也不怕摩尔人的勇士
　　眼看就要和唐•桑西决斗，竟然已经灰心丧气！
　　难道你的勇气就这样消失于紧要关头？
唐•罗德里格
　　我这是去接受死別，可不是去参加决斗；
　　当你一心要我抵命的时候，
　　我忠诚的爱情自然会打消我保命的念头。
　　我始终抱着同一片心肠；不过要我
　　保住你讨厌的这条命，我可没有这种气魄；
　　假如我只是为我一己私利去决一胜负，
　　昨天晚上我恐怕就已经一命呜呼；
　　但我保卫的是我的国王、他的臣民和我的祖国，
　　不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就会害得他们蒙难遭祸。
　　我的勇敢精神并不这么痛恨人生，
　　竟肯让背信弃义去葬送自己身后的名声。
　　既然决斗只和我自己的利益相关，
　　你要我抵命，我就听从你的裁判。
　　你的怨恨选出你的替手，
　　（我实在不配让你亲手来砍我的头）：
　　你不会看到我抗拒他的打击；
　　对于为你而战的人，我得表示更高的敬意，
　　一想到他的打击为你而来，我就其乐无穷，
　　既然他的利剑所维护的正是你的光荣，
　　我就把我的肚子向他袒露
　　来表示我对你这借他人之手让我偿命的纤手的爱慕。
施梅娜
　　假如我这因可怜的义务而引起的正当冲动
　　竟驱使我违心地折磨你的英勇，
　　还向你的爱情下达一道这么严酷的命令，
　　害得你面对为我而战的人不再保卫你的生命，
　　你可不要由于这种盲目而忘记
　　这和你的荣誉就像和你的生命一样大有关系，
　　不管罗德里格生前享有怎样的光荣，
　　一听说他白送了命，人家就会以为他甘居下风，
　　你的荣誉比起我来对你自有更高的价值，
　　既然这荣誉让你的双手沾满我父亲的血迹，
　　又让你不顾你爱情的阻挡，
　　放弃把我夺到你手里这最美好的希望：
　　现在我却发现你撇下荣誉说出这么没出息的怪话，
　　你居然想不还手就输给人家。
　　是什么变化无常的脾气吞没了你的勇敢？
　　为什么你此刻畏首畏尾，往常却浑身是胆？
　　怎么！难道只为了欺负我你才拿出胆量？
　　一旦不用冒犯我，难道你就变得窝囊？
　　难道你对待我的父亲这么不讲情面，
　　一撂倒了他，你就甘心败在别人跟前？
　　你走吧，别再转死的念头，你就让我把你纠缠，
　　即使你不想再活下去，自己的名誉你也得保全。
唐•罗德里格
　　伯爵已经下世，摩尔人的阴谋已经落空，
　　我的荣誉难道还要发挥别的作用？
　　它会不屑为保卫我而操心；
　　我知道：我的勇气敢于做任何事情，
　　我的英勇能夺取一切胜利，在我荣誉的周围，
　　天底下没有什么对我更显得宝贵。
　　不，不，在这场决斗中，不管你怀着怎样的心愿，
　　罗德里格都只能拼一个死，决不拿他的荣誉去冒险，
　　决不让别人放肆地指责他缺乏胆量，
　　决不让别人说他窝囊，决不甘心做别人手下的败将。
　　别人只会说：“他一直爱着施梅娜；
　　他本来不想活下去和她结冤家；
　　后来他自己屈从于那迫使他的情人
　　要他抵命的冷若冰霜的命运：
　　她要他的脑袋；如果拒绝她的要求，
　　他那高尚的心就会感到犯下一种罪行。
　　为了替名誉雪耻，他失去了爱情；
　　为了让情人报仇，他抛弃了生命，
　　因为（他放不下他驯服的灵魂怀有的某种希望），
　　比起施梅娜他更爱荣誉，为了施梅娜他宁可灭亡。”
　　因此从这场决斗中你会看到我投入死神的怀抱，
　　我的荣誉非但不暗淡下去，反而显得更加崇高；
　　一旦我自取灭亡，这光荣就会循踪而至，
　　因为除了我，谁也不能让你满意。
施梅娜
　　既然你的生命和荣誉都没有什么力量
　　来阻挡你匆匆忙忙地走向死亡，
　　只要我始终爱你，亲爱的罗德里格，作为报偿，
　　为了从唐•桑西手里夺下我，如今你可一定得抵抗；
　　为了从那让我落到我讨厌的家伙手里的境地中
　　把我解救出来，你可一定得猛打猛攻。
　　我还得往下说吗？走吧，去想一想你怎么决一死战，
　　好让我的义务无可奈何，好让我哑口无言；
　　假如你感到你的心对我依然一往情深，
　　在这场以施梅娜为代价的决斗中你就一定得获胜。
　　别了：这句脱口而出的话真叫我羞得脸红。
　　　　（下）
唐•罗德里格
　　此刻还有什么对手我不能叫他甘拜下风？
　　你们都出来吧，纳瓦拉人，摩尔人，卡斯蒂利亚人，
　　西班牙所哺育的四方的勇士们；
　　你们联合在一起吧，组成一支大军
　　来和这充满活力的一只手进行斗争：
　　你们就集中你们的一切力量来抗拒这么美好的希望；
　　但要扑灭我这希望，这实在是你们力不从心的妄想。
　　
第二场
　　
　　　　公主
　　
　　我这出身的尊贵啊，你竟害得我的爱情沦为罪行，
　　　　难道我还得对你惟命是从？
　　爱情啊，你温柔的力量竟驱使我的憧憬
　　反抗这高傲的国君，难道我还得听你捉弄？
　　　　可怜的公主啊，在这二者之中
　　　　你究竟该服从谁的命令？
　　罗德里格啊，你的英勇让你够得上做我的丈夫；
　　不过，虽然你浑身是胆，可惜你不是王储。
　　
　　冷酷无情的命运啊，你的严厉竟拆散
　　　　我的荣誉和我的想望，
　　难道说，看中这么非凡的勇敢
　　就得让我的爱情体验这么深沉的忧伤？
　　　　天啊！我的柔肠
　　　　得准备多少长吁短叹，
　　假如面临这么长久的痛苦，我的心
　　既容纳不了情人，又扑灭不了爱情？
　　
　　但我也太优柔寡断，我的理智简直感到愕然：
　　　　连这么高尚的选择都给撇在一旁；
　　罗德里格啊，虽然出身害得我只能属于兰宫桂殿，
　　但在你的支配下我一定会体面地欢度时光。
　　　　你已经活捉了两个国王，
　　　　难道你还会缺少王冠？
　　你刚刚赢得的“熙德”这崇高的声誉
　　难道还引不起你该统治的人们的深思熟虑？
　　
　　他配得上我，但他已属于施梅娜；
　　　　我送出去的礼物反倒害了我。
　　连一位父亲的去世都这么难使他俩成为冤家，
　　偿命的义务只是勉强地将他折磨：
　　　　那就别再指望他的罪过
　　　　或我的痛苦会让什么果实落下，
　　既然命运为了惩罚我居然容许
　　爱情甚至在一对仇人中间继续下去。
　　
第三场
　　
　　　　公主，莱奥诺尔
　　
公主
　　莱奥诺尔，你上哪儿去了？
莱奥诺尔
　　　　　　　　　　　　　　公主，我去替你欢迎
　　你这心灵终于重又获得的安宁。
公主
　　这安宁会从什么地方来代替我极度的忧伤？
莱奥诺尔
　　假如爱情因希望而存在，随希望而消亡，
　　罗德里格就再也不能诱惑你的热忱。
　　你已经听说施梅娜促使他参加的这场斗争：
　　既然他不是得斗死，就是得做她的丈夫，
　　你的希望也就破灭，你的心病也就消除。
公主
　　啊！这压根儿办不到！
莱奥诺尔
　　　　　　　　　　　　你还能怎么想？
公主
　　倒不如问问你看来还能替我保住什么希望？
　　倘若罗德里格要在这种情况下动手，
　　我可有太多的办法去打断这场决斗。
　　爱情这把我折磨得好苦的温柔的罪魁祸首
　　教情人的心酝酿出太多的计谋。
莱奥诺尔
　　连死去的父亲都没能引起他们精神上的分离，
　　难道你还想得出什么主意？
　　因为施梅娜已经拿自己的行动
　　清楚地表明：怨恨眼下不会使她提起诉讼。
　　她争取到一场决斗，她刚刚接受
　　那首先自告奋勇上来请战的人做她的替手：
　　她没有向那些因功绩卓著
　　而威名远扬的勇士求助，
　　她有唐•桑西就够了，她选中他自有道理，
　　因为他这还是头一回拿起武器；
　　她看上他在这场决斗中没有什么经验；
　　她毫无疑虑，就像他毫无名望一般；
　　她的机灵该叫你一眼就看出
　　她在寻求一场决斗来摆脱自己的义务，
　　让她的罗德里格轻而易举地把对手打败，
　　最后让她自己心安理得地平静下来。
公主
　　这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我心头
　　总想抢在施梅娜前面把这胜利者追到手。
　　我这不幸的情人到底该拿定什么主意？
莱奥诺尔
　　你该好好儿想一想你生在什么人的家里；
　　苍天让你嫁给一位国王，你却爱上一个臣下！
公主
　　我爱慕的对象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我爱的罗德里格再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
　　不，我的爱情对他再也不这么称呼；
　　假如我要爱，我就爱这立下无数辉煌战功的大丈夫，
　　爱这骁勇的“熙德”，爱这逮住两个国王的英雄人物。
　　但我得克制自己，倒不是怕什么责怪，
　　而是为了不打断这么美好的情爱；
　　你就是给他戴上王冠来给我照顾，
　　我也不肯收回我已经让出去的幸福。
　　既然在这样一场决斗中他的胜利已经毫无疑问，
　　那我就再一次让施梅娜获得幸运。
　　你呀，你既看见这些箭刺得我痛断肝肠，
　　你就来看看我怎样像开始一样收场。
　　
第四场
　　
　　　　施梅娜，艾尔薇拉
　
施梅娜
　　艾尔薇拉，我多么痛苦！我又多么可怜！
　　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发现一切都叫我提心吊胆；
　　我想不出有什么主意我敢赞成；
　　我没有什么愿望不立刻引起悔恨。
　　我让两个情敌为我拿起了武器：
　　就是最美满的结局也只会使我哭泣；
　　无论命运替我作出怎样的决定，
　　不是我的父亲报不了仇，就是我的情人失去生命。
艾尔薇拉
　　从两方面看来，我想你都会如释重负：
　　你不是获得罗德里格，就是洗雪了耻辱；
　　无论命运会怎样决定你的前途，
　　它都会保全你的名誉，给你配个丈夫。
施梅娜
　　什么！不是我怨恨的对象，就是我满腔怒火的根源！
　　不是杀罗德里格的凶手，就是杀我父亲的凶犯！
　　命运从双方的任何一方只给我配个浑身
　　都沾满我最亲爱的人的血迹的夫君；
　　我的灵魂反抗着双方的任何一方：
　　我比死更害怕我诉讼的下场。
　　去吧，复仇心，爱情，你们搅得我心乱如麻，
　　你们对我并不仁慈，却要我付出这个代价：
　　啊，你这将我凌辱的命运的强大的动力，
　　你就结束这场决斗吧，但千万别带来任何胜利，
　　两个人谁也别让他赢，谁也别让他输。
艾尔薇拉
　　这样对待你似乎过于严酷。
　　这场决斗对你的灵魂实在是一种新的煎熬，
　　假如它害得你不得不请求公道，
　　不得不始终表现出这高傲的怨恨，
　　一直穷追不舍，非要你的情人抵命不成。
　　小姐，最好还是让他那非凡的勇敢
　　给他的头上戴上桂冠，逼得你哑口无言；
　　让决斗的规则压低你的长吁短叹，
　　让王上迫使你遵从你的心愿。
施梅娜
　　一旦他赢了，难道你以为我就会依了他？
　　我的责任实在太重，我的损失实在太大；
　　决斗的规则，王上的好心，
　　都够不上对它们发号施令。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让唐•桑西甘拜下风，
　　但决不会轻而易举地征服施梅娜的光荣；
　　无论王上答应为他的胜利付出怎样的报酬，
　　我的荣誉都会给他带来无数别的对手。
艾尔薇拉
　　你得提防连苍天到末了都不让人家来替你出气，
　　看见你这出奇的傲慢也要来惩罚你。
　　怎么！你眼下可以体面地沉默不言，
　　难道你还想把这好运抛在一边？
　　你这责任究竟要干什么？它到底指望发生什么事情？
　　难道你的情人一死就会还你一个父亲？
　　难道一次不幸的打击你还嫌太少？
　　难道非要损失加上损失，苦恼连着苦恼？
　　算了吧，你的脾气再这样反复无常，
　　你就配不上你这命里注定的情郎；
　　我们就会看到苍天公正地发怒，
　　因他抵了命而留下唐•桑西做你的丈夫。
施梅娜
　　艾尔薇拉，我已经受够了痛苦的熬煎，
　　你就别拿这不祥的预言来加重我的苦难。
　　假如我办得到的话，我但愿避开决斗的双方；
　　否则，在这决斗中罗德里格就是我所有的希望：
　　并不是一种狂热催我去倒在他的怀里；
　　而是因为倘若他输了，我恐怕就得嫁给唐•桑西。
　　这种担心引起我的憧憬……
　　我这苦恼人会怎样收场？艾尔薇拉，且听天由命。
　　
第五场
　　
　　　　唐•桑西，施梅娜，艾尔薇拉
　　
唐•桑西
　　我不得不将这把剑带到你跟前……
施梅娜
　　怎么！罗德里格的血又沾满这把剑？
　　啊，你这伪君子，难道夺去了我最心爱的侣伴，
　　你果真还有胆量在我的眼前露面？
　　爆发吧，我的爱情，你再也不要有什么顾忌：
　　我的父亲已经如愿以偿，你就别再强制你自己；
　　这同一个打击已经让我的荣誉有了保障，
　　让我的灵魂感到绝望，让我的爱情获得解放。
唐•桑西
　　这是一个更稳重的人的……
施梅娜
　　　　　　　　　　　　　　你还要开口，
　　你这杀害我爱慕的英雄的万恶的凶手！
　　去吧，你竟阴险地害了他；这么无畏的勇士
　　绝对不会被你这种对手打倒在地。
　　你对我别抱什么希望，你并没有帮我做什么事情！
　　你以为替我报了仇，可你却夺去了我的生命。
唐•桑西
　　啊，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全不听我说下去……
施梅娜
　　他死在你手里，难道你居然还要我听你吹嘘，
　　要我从容地听你用咄咄逼人的语言
　　描述他的不幸、我的罪孽和你的大胆？
　　
第六场
　　
　　　　唐•费尔南，唐•狄埃格，唐•阿里亚斯，唐•桑西，唐•阿隆斯，施梅娜，艾尔薇拉
　　
施梅娜
　　陛下，如今再也用不着对您掩饰
　　我这竭尽全力都没瞒得过您的心事。
　　我爱他，这您清楚；可是为了替我父亲洗雪耻辱，
　　我的确曾想摈弃他这么一颗珍贵的头颅：
　　陛下，您早已亲眼看出
　　我曾经怎么让我的爱情屈从于义务。
　　罗德里格终于倒下了，他一死去
　　就把我从他的死敌变成悲痛欲绝的情侣。
　　当初我不得不替赋予我生命的人报这个仇，
　　如今我又禁不住为我的爱情让这泪水长流。
　　唐•桑西替我决斗却毁了我，
　　我竟要报答他这毁了我的胳膊！
　　陛下，假如怜悯能让王上动心，
　　我就恳求您撤销这么一条严酷的命令；
　　作为对这场害得我失去爱情的胜利的报酬，
　　我把我的财产给他；但愿他给我自由；
　　让我到神圣的隐修院去，只要一息尚存，
　　就不断地哀悼我的父亲和情人。
唐•狄埃格
　　她终于表露了真情，陛下，她不再认为
　　她亲口承认这正当的爱情有什么罪。
唐•费尔南
　　施梅娜，结束这误会吧，你的情人并没有水低山高，
　　唐•桑西败下了阵，却给你作了个假报告。
唐•桑西
　　陛下，有点过分的激动害得她不听我分辩而出了错：
　　我刚才去就是要给她说一说决斗的结果，
　　这英勇的斗士一解除我的武装
　　就叮嘱我：“什么也别怕”，他欣喜若狂，
　　“我宁可让这场胜利不怎么清楚，
　　也不肯让你替施梅娜冒险而血流如注；
　　不过既然我的义务吩咐我去到王上身旁，
　　就烦你替我去给她谈一下我们决斗的情况，
　　顺便代表胜利者把你的这把剑给她捎上。”
　　陛下，我找过她了：可这玩意儿叫她上了当；
　　她竟以为我赢了，一见我回去，
　　她的怒气忽然就流露出她的衷曲，
　　她说得那么激动，那么性急，
　　连我要插句嘴她都不理。
　　至于我，虽然输了，却感到幸福；
　　虽然我这多情的心里埋着爱慕，
　　虽然无限惆怅，我却依然喜欢自己的失败，
　　我输了，这么完美的爱情的圆满成功才循踪而来。
唐•费尔南
　　我的孩子，不必因这么美好的爱情而害羞，
　　也不必寻找否认这种爱情的借口；
　　值得称赞的羞怯徒然地驱使你矢口否认；
　　你保全了自己的名誉，你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你的父亲也如愿以偿，正是替他报仇雪耻
　　才让你的罗德里格这么多次出生入死。
　　你看苍天安排这些事儿是多么别出心裁。
　　你既为他尽了这么大力，现在就为你把件事办起来，
　　请你不要再拒绝我的吩咐，
　　它可给你送回你爱得这么深沉的丈夫。
　　
第七场
　　
　　　　唐•费尔南，唐•狄埃格，唐•阿里亚斯，唐•罗德里格，唐•阿隆斯，唐•桑西，公主，施梅娜，莱奥诺尔，艾尔薇拉
　　
公主
　　擦干你的眼泪吧，施梅娜，你这就抛却哀思，
　　从你公主手里迎接你这赢得胜利的勇士。
唐•罗德里格
　　您千万别生气，陛下，假如当着您的面，
　　一往情深的敬意让我拜倒在她的跟前。
　　我到这里并不是来要求我的什么战利品：
　　而是来再一次请你让我抵命，
　　小姐：我的爱情决不会替我自己
　　利用决斗的规则或王上的意旨。
　　假如我的一切功绩远远抵不了你丧父的帐，
　　你就告诉我得想什么办法才让你如愿以偿。
　　是不是还得去和千千万万个对手决斗，
　　把我的战线一直延长到这世界的两个尽头，
　　单枪匹马征服一个兵营，打退一支大军，
　　压过那些神话中的英雄的名声？
　　假如用这种办法最后能够洗去我的罪孽，
　　那我一切都敢包在手里，什么事儿都能了结；
　　但假如你这骄傲的荣誉始终毫不容情，
　　不等到罪人抵命就不能平静，
　　你就别再发动他人的力量来和我交手：
　　我的头就在你跟前，你这就亲手来替你报仇；
　　只有你的手才有权战胜一个不屈不挠的人；
　　你这就报仇吧，除了你，谁也办不成；
　　不过让我抵命无论如何总够得上将我处治。
　　你可千万不要把我赶出你的记忆；
　　既然让我抵命保全了你的光荣，
　　作为报答，就求你把我记在心中，
　　就求你在为我的命运而伤心时偶尔说一句：
　　“假如他对我不是一往情深，他或许就不会死去。”
施梅娜
　　起来吧，罗德里格。我得承认，陛下，
　　我已对您说出真情，再不能推翻我说过的话。
　　罗德里格自有我恨不起来的德行：
　　王上既下了命令，我就只好惟命是听。
　　不过，无论您对我已经作出怎样的裁判，
　　您能不能容许就在您面前了结这段姻缘？
　　当您希望我的义务作出这种努力，
　　您整个的正义是不是同意？
　　假如罗德里格对国家显得这么必不可少，
　　对他为您作出的贡献，我是不是就得成为酬报？
　　是不是由于我的双手沾过我父亲的血斑，
　　就得让我自己忍受他人永无休止的责难？
唐•费尔南
　　那起初似乎不能不说是一种罪行的祸事，
　　时间往往使它变得合情合理
　　罗德里格既赢得了你，你就得做他的妻子。
　　不过，虽然他的英勇如今征服了你，
　　看来我还得先做一阵你荣誉的冤家，
　　再把他这胜利的代价付给他。
　　这推迟了的婚事并没有撤销那虽然尚无规定
　　但时间却给他保留了你的诺言的命令。
　　你要是肯的话，就拿一年工夫去擦你的眼泪。
　　罗德里格，不过你可得拿起武器做战斗的准备。
　　你既已在我们的边境打得摩尔人一败涂地，
　　粉碎了他们的阴谋，击退了他们的偷袭，
　　你就再去叫他们把战火一直带回自己的国土，
　　你就指挥我的军队，让他们的土地从此荒芜。
　　一听见这“熙德”的威名，他们就会吓得直打哆嗦；
　　他们既已把你称为君王，这下就会让你登上宝座。
　　只是你虽立下丰功伟绩，对她你可得永远忠诚；
　　如可能，你就得为她争来更大的荣誉再踏上归程；
　　你得凭你的赫赫战功去博取普天下的青睐，
　　让她在嫁给你的时候感到光彩。
唐•罗德里格
　　为了赢得施梅娜，为了替您效劳，
　　难道您还有什么吩咐我竟办不到？
　　不管由于和她离别我还得忍受怎样的痛苦，
　　陛下，我都因醉心于憧憬而感到无限幸福。
唐•费尔南
　　但愿你向你的勇敢，向我的许诺寄托你的憧憬；
　　你既已赢得了你未婚妻的心，
　　那就让时间，让你的国王，让你的勇气
　　去解决这向你挑战的名誉攸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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